她脸色忽然一变,手抖得险些将托盘里的药碗都打翻了去,一双惊疑的目光直直落在卿妤面上,只她好歹也是从宫廷倾轧里历练过来的老人儿,这失态也不过眨眼的功夫,很快便恢复了一副平常模样。 卿妤对两人神色倒似习以为常,依旧落落大方的跟在流萤身后,与司桃一道,很快便走到了床榻之侧。 这时,楚晚也已回过神来,待双方互见了礼,楚晚仰脸打量了卿妤一瞬,忽语气肯定的与她道“我见过你”,见卿妤疑惑,又补充道“就在‘牧云寺’观音殿外的榕树下。” 牧云寺的观音殿外,卿妤被母亲宋如意逼着往榕树枝上扔红绸求姻缘,那红绸掉在地上被人捡起看了去不说,母亲还将那捡红绸的有妇之夫差点误会成了她的天定良缘。这桩糗事,在一家人闲聊之时,被母亲用满满遗憾的口吻当众讲了出来,当时还被爹爹和哥哥笑话了一场。 方才又被楚晚这么一提,再想到眼前女子便是那景七的侧王妃,卿妤心下不免有些尴尬。 其实说来,卿妤见过楚晚已经有好几遭了,只是楚晚却并未和她有过照面。即便那日观音殿外,立在廊下的楚晚与她也隔着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且她那日乃是轻纱覆面,猜想着楚晚应当并未注意她才是,没想到今日甫一见面,倒是被人一下就认了出来。 卿妤新月眸子弯了弯,柔声笑道“夫人好眼力。” 并非好记性,而是如她这般气质出众的女子,恐怕世间难有一二,只要见过,是轻易忘不掉的。 楚晚弯唇笑了笑,忙命流萤搬了凳子摆在床侧,待卿妤坐下,才道“听流萤说起,当日乃是姑娘妙手回春才救了我性命,又是经你点拨,才能抓出这下毒谋害我的凶手,如此大恩,我一直遗憾未能亲口向姑娘道谢。不想今日竟还能与你相见,楚晚这厢在此谢过了,以后但凡姑娘有所求,楚晚定然竭尽全力。” 堂堂王爷侧妃,说来也是个高高在上的金贵人儿,还能如此谦逊懂礼,知恩图报,也是难得了。卿妤立时对这楚晚添了几分好感。 春日尚寒,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案几上的汤药眼见着就要冷了下来。这时,正立于一旁的夏姑姑走了上来,弯腰端起盛药的瓷碗,递给楚晚,嘴上劝道“夫人,冷药伤身,这会儿先趁热把药喝了吧,待会儿也方便安二小姐给您看诊不是。” 楚晚接过瓷碗,将内里汤药仰头一饮而尽。 待用过药,卿妤便替楚晚把起脉来。 结果正如卿妤所预料的那般,楚晚体内的蛇毒其实已经解了大半,不过些许余毒未清,只要好生用药,身体自然能恢复如初,其实有无她在,并无多大影响,偏景晗聿爱妻心切,硬要请卿妤入赵府帮着调理。 待诊了脉,又细细看了一回楚晚脚上的伤口,卿妤这才净了手坐下与楚晚继续说话“夫人且放心,您体内蛇毒已去了七七八八,不过调理几日,便与往常无异了。” 楚晚自然道谢“那这些时日,便辛苦姑娘了”,又吩咐流萤“你安排几个人,去将院子里的东厢房收拾出来,给两位姑娘住。” 眼瞧着流萤领命去了,立在旁侧一直默默打量卿妤的夏姑姑这时候开口了“安姑娘生得如此貌美,医术更是高超,前两日便听流萤对你不住的夸赞,还以为她夸大其词,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虚。不过我瞧着姑娘你年纪不大,不知今年芳龄几何?” 卿妤闻言客气道“多谢嬷嬷谬赞。待白露过后,便十九了。” “哦,竟是秋日里的生辰?我有一远方侄女,也是和你差不多的年纪,说来模样还与你有些肖似,不过她生得可没你貌美。”夏姑姑又道。 卿妤笑道“哦,竟有如此巧合?” “可不是嘛”,夏姑姑又笑“虚岁十九,如今可有婚配?”按说姑娘家到了这个年纪,大多已经成家,不过她看卿妤倒是个未婚女子的装扮,因而有此一问。 卿妤依旧好脾气道“如今尚未婚配,倒也不必着急。” 夏姑姑点头道“姑娘生的如此貌美,求亲之人想必都要踏破门槛,确实也不必着急。”又问“可有去过京都?” 卿妤浅笑摇头“京都路遥,未曾去过。” “那可有……” 眼瞧着夏姑姑还要再问,床榻上的楚晚却实在忍不得了。 她素来知晓夏姑姑不太喜欢自己,皆因自己跟随王爷三年都未曾诞下子嗣。外人皆指责她,明明体弱难以孕育,却还要霸占着王爷的宠爱不肯分旁人一杯羹,可事实是…… 缘由说来也容易惹人笑话,不提也罢。这内里的委屈,她一个人受着无人倾诉也就罢了,这是她自愿的,她认。可刚看夏桑菊对着安卿妤一个连一个的问题,瞧这形容,莫不是她看人家貌美,想要给王爷牵红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