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并无一人,庄内寂静无声,人都不在这处。那黑狗平日被群狗尊为首,此刻却不被她理会,竟呜咽几下,俯低去轻咬她的破鞋,利爪扒拉起地上的泥来。 沈长晴心思清,想道:这狗嘴里含过人肉,牙齿咬过人骨,鼻子闻过人味,已经不能与寻常狗并称。这山庄里处处野兽,处处非人,只是长得良善,能欺瞒人罢了。 她心思沉重,胃跟着不停痉挛,如涨满一世的此前、现下与今后的愁苦怨恨。她不畏死,可世事多变,难料过会有没有人来,醒来后如果依旧留在这里,那生机便小了。 王愁香叮嘱她在这儿等,她不能一味从之,需得防范于未然。 沈长晴忖量毕,将两人行囊藏至缸后,翼翼出了狗屋,她不往长径处走,而是绕到狗屋左侧,忽见一小门,再往里头走两步,出现一个门扉紧闭的小间。 此处僻静,杂草丛生。小间外是条窄道,道长三米,仅容一人行,窄道尽头有一大石,大石背靠黑墙,墙爬枯藤,藤冒霉斑。沈长晴身形瘦弱,过道轻而易举,她心想: 不如踩到那大石头上,望望墙外是庄外还是院子。不过这个屋里不知是不是有人,又有几个人,我得小心行事。 谁知黑狗紧随在后面,见沈长晴踩上大石,像是要翻墙的模样,竟尖利地大叫一声。沈长晴大惊,往外一看,是深不见底的崖边,心里头破口大骂,世界上竟然有人这么选址盖庄!不翻则少命一条,翻则赔命三条。 她连忙跳下大石,绕过狗要逃,如果脚够快,还能找到一处地方躲着另寻出路。可恨黑狗心性恶劣贪玩,随着一同跑出,却是亲亲热热地堵她跟前,人往左它亦左,沈长晴险些跌倒。 那屋内有两人,听到有狗在大叫,其一大惊失色,喊:“有人!谁在外边?” “快去外面瞧瞧!”其二道。 里头的人有如电疾,开门便伸出把长六寸的砍刀。沈长晴脸煞白,身往后一缩,暂时没被人瞧见。她暗骂这狗坏人好事,起了跟出来的人拼命的念头。眼见情形急迫,两人提利刀要来小道一探,那罪魁祸首凶咧咧吼叫起来,猛跳起身,并非朝着沈长晴扑去,而是往小间里窜。 见况二人惊恐万状,急忙进屋逮狗。只听黑狗狂吼躁吠几声,四处乱窜乱咬,闹得二人哀求连连、怒骂声声: “快砍它!” “你他娘只会破嘴乱叫!你敢砍?这畜生是三君子养的!” “将它逼到外头去!” “快拦住!它要撞倒那些酒了,还不拦住!那是三君子指明有人来拿的!” 沈长晴趁乱行事,先出窄道,再离开小间,虚虚在外墙处窥听。黑狗跳出屋外,不慌不退,龇牙扑咬逼得两人进道,两人体壮,小道极窄,好似往麻雀肠子里塞大石头,竟卡着不得动弹。那两把砍刀他们难以握持,最后落地两声“旷啷”。 黑狗长舌卷湿鼻,摇尾慢行,颠跑至沈长晴跟前。沈长晴一顿,不予其丁点回应,警惕地往窄道里处看,道里塞着两个壮汉,两人脑袋难转,身体紧挨,难以动弹,只能朝天大声呼救,痛骂黑狗,又喊道快来人,人要从这处逃了! 沈长晴见其中一男,手粗腿厚、恶目圆睁,声喉甚大。因为怕惹他们注意,她不敢多看,却发现自己和其中一人有缘分,当日河边洗脸,用的便是此人尿过的水。 她心想:这个混账刚刚大喊“人要从这处逃了”,难不成是因为这小间有出山庄的后门? 沈长晴面不显色、难窥心境,她趁两人不注意,速速走进小间里,却是一储酒间,而非出庄后道!她一时脸色大变。 王愁香不在此处,又难止两人其声,若引来人,她必死无疑。 这储酒间角落摆焦木柜,柜门大敞,内置多擂顶花红布。右侧则放木框,框下压一木把手,乃一窖门。正中放石制八仙桌,上摆四小酒坛,右摆大空坛,坛上贴蓝纸作“飞仙”,再摆一大红顶花。 两人大抵等候多时,心生厌烦,有一人沾水于桌上书六字:等人来,四并一。另一人则书七字:他娘的,守的真累。 沈长晴眼一转,看那瞧这,忽想道:上是神女厌琉璃,下是执酒当问鼎。那琉璃与酒二者难不成是有什么指示:在柳家的琉璃宴上献酒,再做一场九年前的江家英雄宴不成? 沈长晴面容憨厚无甚么表情,手脚利落,将四小坛酒皆掀去顶花。那黑狗钻闹于她脚处,沈长晴作个手势,黑狗便欣喜跳入她怀中。沈长晴深感无奈,将狗往地上放了,再将其支提至半空,道:“拉快些。” 黑狗哈哈吐舌,胯间一道黄水由缓至疾入了酒坛,沈长晴如为缸依次续茶,不多溅出。 再无黄水,黑狗扑腾了两脚,抖了几抖。 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