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过来时,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一行人由两百翊卫军、朝廷礼官和相府门客、仆役组成,共三四百人,浩浩荡荡地从京城出发,奉诏送嫁相府女郎何依依去往南方的辰州,与辰王成亲! 也许是水土不服,也许是被什么毒虫咬了,过了巴郡后,小娘子的贴身丫环之一何簁簁(读作“塞塞”)就生起病来。 因为生得健壮,从小到大都没生过病,这一下好似病来如山倒,烧得不醒人事,如果不是我穿越到她身上,我怀疑她就要一命呜呼了。 没错,我就是何簁簁。 小娘子何依依聪慧娴雅,三岁识文,幼读诗书,当我和另一个小丫头被选出来给她当贴身丫环时,时年六岁的小娘子正读到汉赋《白头吟》,其中有一句她特别喜欢:“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于是她为我们赐了名: 另一位小姐妹因比我大了几个月得名何袅袅; 而我,悲催地领下了“何簁簁”这个让我心塞的名字。 —— —— —— 一路上我都在为我的新人生发愁。 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大虞朝,历史从汉末之后就开始大变样了,没有先知优势! 在校是九漏鱼,上班是小咸鱼,没有什么“先进知识”能让我风声水起。 更悲催的是,我是一个豪门奴婢,这是一辈子的贱籍烙印。 当逃奴是不可能当逃奴的,这一辈子都不会当逃奴。 一是,没有身份和过所,逃奴除了当流民或躲进深山,没有别的出路。 二是,继承了何簁簁本体的记忆,让我知道这皇权社会对底层百姓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时代,好年景也只是勉强温饱;坏年景么——像我这样还没记事就被卖给人为奴为婢已经算好的了。 三是,我的主家,权倾朝野的尚书令何厚之老大人家,门风还算清正,并不苛待奴仆,我与何袅袅甚至还跟着娘子学了不少字,知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读过“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最后是,我实在舍不下我家娘子何依依,她就是天生的主角,不但娇柔可人,还慈悯恤下,为了我一个病重的丫环,不惜找借口在涪郡生生停驻了两日,就为了给我延医用药。 我何簁簁,一辈子都念她的好! —— —— —— 进了思州,我已经大好起来,便常到马车外行走。 听府里随行的侍卫说,后面这段路更不好走,地近蛮荒,夷民难束,谁知道南方的十万大山里藏着多少不受教化的蛮夷山民。 流官到这里任职,便形同贬谪。 队伍里的气氛日渐紧张,我也把娘子特意为我打造的短刀和小弓配戴了起来。 没错,身高近一米七的我,在相府里跟护院侍卫是学了一些刀弓武艺的。 我的前身,何簁簁大丫头,用后世的话说,是个“社牛”,相府里上到夫人郎君,下到侍卫厨娘,没有一个是她不敢去搭话讨好的。有人喜爱,有人头疼,却没有一个厌烦这大大咧咧、但也没太过逾矩的丫头,因此她在府里可谓如鱼得水。 小姐妹何袅袅却跟小娘子一样喜静,擅长研墨添香烹茶。 因此小娘子还曾笑称,她手下也有一文一武两员大将。 就这会儿,我身上的“社牛”基因又在蠢蠢欲动了,于是跑到队伍前方去找翊卫军领队的司马刘宗爱套话:“司马,我家娘子着我问问你,前路可还安全,还有几日能入辰州?” 那位刘司马年近三十,乃是淮阳侯府的少侯爷,据说此行只为镀金历练而来,属于那种一看就知是草包的人物。 他自信满满道:“放心吧!我大虞天兵来此,还能有不长眼的毛贼敢来打劫不成?再有两三日就能到辰州地界了,到时候还有辰王府兵和郡兵相迎!” 不是怕毛贼,是怕蛮匪啊! 正想着,前方一骑奔来,马上斥侯姿势歪扭,还没停稳就一头栽下马来,背上赫然插着一支羽箭! 这什么情况?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山谷两边忽然梆声大作,箭矢像落雨一样漫天洒下,还有落石和滚木! 刘司马拔剑大喊:“敌袭——” 话音刚落,一支箭哧地射中他的坐骑,马儿嘶鸣倒地,把刘司马压在身下。 山谷两边传出无数“呜噜噜噜噜”的怪叫声,一听就是蛮族作乱。 但这年头环境实在太好了,林木浓郁得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只看到箭矢如雨、树丛哗动,蛮匪越冲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