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滚滚，灯火炽芒，橙光密丽，夜风温沉，恍步洛阳。 “周洛琳？” “嗯……？” “你怎么了？”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周洛琳勉强笑了笑，说她没事。 芮修仰着头锤了锤背，“这公交车怎么还不来。” 十五分钟过去了。 渚山站是直达酒店附近的唯一公交车站。芮修站了又坐，坐了一会儿又站着，如此反复，时而转过身来对着站台的广告牌予以挑剔的眼神，好像十分不待见这“荒郊野岭”里忽然出现的女明星。 “哎呀，就应该去庐阳区逛商场嘛，干什么要到渚山区。太荒了吧！” “商场哪里没有，出来玩能不能有点抱负。” 周洛琳一直凝目向着对面的土坡，几根棍板插在地上围成简单的栅栏，起风的时候路边唯一亮色的草丛会向它们倾倒。土坡后一大片延伸很远还未施工的荒地。夜色如水风滑过空气，带起额边未系紧的头发条条缕缕地飘飞，无规律而却仿佛浮动着幽然的秩序。在穿透力偏低的光线下，她的脸如同打光的雕塑发着莹润而内敛的暗光，眼中有慑人的光彩，仿若星火蛰伏的水面。 想象到如果此时路人路过，芮修便为他觉得发瘆。 芮修双手叉着腰，“你不对劲。” 周洛琳动了动嘴唇，然而并没有发出来什么有意义的词汇。 “你怎么这么严肃，我有点怕。”芮修随口说道。她摸了摸手机，想着不然还是打的吧。虽然这个时间点这种地方打的也没那么快。 周洛琳终于错开视线，却不是看向她。 “芮修，车来了，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她说。好像用了很大力气，说出口却轻飘飘的不太真实。 芮修这才注意到左手边匀速驶来的公交，疑惑道：“你有什么事？” 周洛琳侧了侧头，暗示身后。 她们身后是个普通的小区。长长的拉门一端闪烁着红色的时间。保安室里穿着工作服的大哥正在玩手机，随着芮修的视线看过来，然后自然而然地移开。 “我想起来约了个人，你先走吧。”说着，她好像恢复了常态，车子停住，芮修犹疑了一下，她还推了她一把。 “你约了谁？我不认识吗？我不能一起？” “不，你先走。” 见她语气十分确定不容置疑，芮修只能妥协。 “那……早点回来。” 周洛琳低着眼睛，点了点头。 芮修走后，周洛琳疲惫地坐到地上，一只手撑着头遮在眼睛前面，她闭上了眼睛，眼中忽然感到有些湿润。不是出于任何情绪，这湿润纯粹是因为刺眼和灼热。她的眼中所见变成了密布光火的电路板，世界之璀璨几乎要烧掉视网膜。 不知道坐了多久，她终于能站起来。 不是遍布的景象消失了，是她渐渐能适应。 近处的里道忽然有人走动，在余光里很是瞩目，保安随意朝路边看了看。 周洛琳行动如常，缓缓走着，像隔着几条绿化带的平行道上闲散散步的人一样，他们相向而行，周洛琳路过一个蹲在路边打游戏的少年。 如果他抬一抬头，会不会把那个世界的虚影带到这个世界。如果他抬一抬头，会不会惊讶地发现，自己刚刚沉浸的虚拟时空变成了无比庞大的现实。像巨大的投影一样。他的心会从一开始的出神被一点点侵蚀，从惊讶、狂喜慢慢冷却，然后以惊恐为燃料，在他有限的心脏里、血管里燃烧，却始终繁荣炙热，永不磨灭。 周洛琳面对着比此更深刻的处境。 风镂刻着花，开在墙上攀爬的枯色枝条上。 这是她创造的世界，以她的精神为养分，以她的生命力为生命的展开。 然而此刻，周洛琳很清楚，这一切只是她脑中的投影，是毫不掺假的幻象。她已经控制不住那个世界的生长，它有它的意志，它有它的轨道，可维系其存在的人再也摆脱不了被它榨干的力量了。 那叠加于现实之上的幻觉有无尽繁华，每一颗尘埃漂浮的细粒折射宇宙之初的光，仿佛要走到时间尽头，不在宇宙的尺度上，而在目之所至的此地，于是光华云焰永不寂灭。 周洛琳走着走着步伐渐渐急促，直到她不顾一切地往前奔跑，想要甩掉脑中沉重的幻觉，她只觉头痛欲裂。 忽然她慢了下来，停住了脚，世界在闪烁游动的变换中凝固，变成从未有过的完整面貌。渚山路上，幻觉散去，是现实与现实的叠加，浑然一体。 星云滚滚，灯火炽芒，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