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残阳铺了一地,将稀稀落落得人影拉得修长,远方的小镇飘起淡淡的炊烟。一行人埋头赶路,只有车轮碾过枯枝败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沈惊鹊等人都换上了寻常家丁那灰扑扑的打扮,收敛了兵刃,他们都有拳脚功夫傍身,行走脚步轻盈,吐纳规律,一路上混入人群,与普通的有些家当的人家出行没有两样。 太阳将落之时他们进入了青木镇,镇上店铺早早关门打烊,他们一行十余人也没有引起街上之人的侧目。 他们找了家客栈落脚,嬴措早早去屋里歇息,沈惊鹊和几个兄弟在楼下围坐了几桌解决晚饭。 几日的跋涉让他们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沈惊鹊觉得身上的伤隐隐有发脓的征兆,本想找要好的弟兄要点伤药,但前些日子马不停蹄的赶路让这些药十分紧张,听着夜里更深露重之时兄弟们伤重压抑的□□,她也不好开口,最后还是用两张符跟东伯手下的人偷偷换了半罐伤药。 众人都沉默不言,气氛沉闷 ,店里只有掌柜的一声一声地拨着算盘。 窗外起风了,吹得客栈里烛火摇曳,从窗里望出去,镇上亮起点点零落的灯火,家家户户门户紧闭。 掌柜使唤小二一扇一扇地关上窗户,又添了两盏油灯,这才使客栈里明亮些许。 三楼天字号房房门打开,楼梯传来响动,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但明里暗里不知多少双耳朵竖了起来。 “客官有什么吩咐?” “请问还有饭菜吗?”这声音稚嫩清脆,原来是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童,扎着个浑元髻,一身精致的淡紫衣裳,说起话来不慌不忙,显得几分早熟的谦和有礼。 “有!是要在楼下用,还是给您送上去?” “就在楼下吃,不用麻烦。” “好嘞!” 小童在楼梯旁的桌子边坐下,身板挺的笔直,并没有坐不住地四处打量张望,规规矩矩的样子一看就有良好的教养。 小二提着茶壶上前为他添水,一不小心撞到下楼的东伯,将水洒了他一身。东伯气恼地揪住小二的领子,“没长眼吗?!” 小二磕磕巴巴又被勒住脖子,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小童站起来替小二道歉,东伯睨了眼儿这才刚到他腰高的小男孩,不屑地开口,“一个小屁孩儿也敢管大人的事,小心别哭着喊爹喊娘。” “我只是替这小二哥给你赔礼道歉,希望……” “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老子懒得听你废话,快叫掌柜的来!” 小童说话温吞,哪吵得过东伯?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儿气得通红。 这时候店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挟着入夜的寒意又有人风尘仆仆地进店了。 “老板,来间上房!” “两间。” “哦哦,不好意思,一个人行走江湖惯了,把冉大侠给忘了,您别跟小人计较。” 来人一胖一瘦,胖的那个身着道袍,抱着摆摊算卦的家伙事儿,留着两撇小胡子,一双绿豆大的眼睛里透着精明。 瘦的那个其实身形高挑,腰间一柄长剑裹着白布,露出一条雪白的剑穗,背上还挂着一顶蓑笠。这人长得周正,眉眼间难掩一股英气,赫然是江湖游侠的打扮。 二楼被沈惊鹊一行人包下,两人只好在还有剩房的一楼住下。 道士打扮的男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也没多瞧一眼堂里的众人,打着哈欠径直进了屋。倒是那冉姓的男子不动声色地观察一圈,见这里都是统一装束的家丁还有小孩儿,也算不上鱼龙混杂,也就回了屋,大家各自安顿去了。 半夜,周旋轻轻推开门,将手里的药盅呈上,不需言语,一旁的东伯用小碗盛了些许,一口饮下。 两人服侍嬴措喝完药就退了出去。出门时周旋还对门边的沈惊鹊点了点头,今夜是她和另一人守夜。 又要守一个通宵了啊……沈惊鹊心思有些散漫,背轻轻靠在门上。 楼下的烛火一点点暗下去,是小二吹熄了油灯,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蜡脂气味。当掌柜收了桌凳,连最后一点声音都消失在夜色中。 沈惊鹊点燃一支蜡烛放在门口的灯盏里,昏黄的光堪堪照亮几步远的距离。 嬴措在隐隐的痛楚里醒来,汗水已浸透了里衣,五脏六腑仿若刀绞,刺痛感传递到四肢渐渐麻木。眼中光影斑驳,早已辨不清是真是幻,他伸手想抓住那一片片转瞬即逝的光,终究是望而不及。 他头发披散,双目赤红,背靠在床沿,喘息声沉重。 他从不会让自己的下属夜里在房间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