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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路(2 / 2)

,看着很可靠。

“今天晚上的药可还要我帮着换?”她想起来,卜大夫叮嘱的日子快到了,便提醒道。

“不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朦朦胧胧的月色下,一只遒劲有力的手带着微风,停在她身前,“要是看不清,就拉住我——”

他似觉不妥,又顿了一下,补充道,“袖口。”

荆燕轻笑了一声,这人浑身上下的分寸感还真是拉满了。

“好。”

她轻轻牵住一角,跟了上去,杜行的步速也慢下来,从衣袖的细微牵拉来捕捉到她迈开的步子大小,从而慢慢与她同频。

两人走得逐渐似同一人的影子般自在,但荆燕还是会时不时碰到他衣袖中温热的指尖。稍一触碰,她便立马缩回去,自己借着夜色遮掩,抿了抿嘴,总觉得对一个礼貌至极的人,这样冒犯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不过走在前面的杜行没说什么,她也就当他不介意了。

“杜行,”她随意找了个话题,先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你是真的看得清吗?”

“在夜里待久了就能行了。”月华之下,杜行的声音也像蒙了层薄霜,听起来清冽微凉。

荆燕心里暗想,跟他一句话就把天聊死的风格还挺搭。

“那,那个黑煤球,”她清了清嗓子,“嗯,我是说你养的黑豹,挺听你话的,应该是你从小养大的吧?”

杜行嗯了一声,又没了下文。

两人之间干的像抽掉了空气,就在荆燕搜肠刮肚想下一个破冰话题的时候,只听杜行慢了半拍,缓缓道:

“我救下它的时候,它在它上一任主人的箭下就只剩一口气了。

“玄豹,都说是祥瑞镇邪,它从娘胎里落下,就被它前任主人当宝物供了四年,把性子养坏了,见人就咬,他们又视若无睹,结果有一日反咬主人,什么祥瑞都不重要,它就直接被一箭射杀了。

“后来我偷偷把它带走,放在军营附近的山林里养者,慢慢把它性子改正,才成了今天这副样子。”

杜行回过头来,黑豹适时地贴到他身上,娇气娇气地嘤了一声,“是吧娇娇?”

行吧,这名字取得挺贴切。

“不过它性子还是很野,只是我在,才会通人性一些,”他边撸这只大猫边提醒道,“我平日里不在时,还是叫它在山里待着,不会随意过来惊扰你们的。”

“好。”

荆燕越发觉得他于事于人,应是个极为负责细致的人,若在战场上能摘得些军功傍身的话,应当早就能做上小官了,不知是经历过什么样的背叛,才能让他心如死灰,抛下了自己的一切出路,当了个人人不齿的逃兵。

罢了,他心里的墙砌得太高也太严实,她轻易窥探不了,得等他自己愿意敞开城门,迎她进来,不该她揭的伤疤,现在还是别碰。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时,远处出现了一点灯火,山上的家终于到了。

她连忙放开他衣袖,奔上前和搬了个小杌子在门口安静等着的阿宝抱了个满怀,姐弟俩开开心心进了家门。

只有杜行还留在原地。

袖口的一点点暖意尚在,他回握住被那女子捏过的地方,有些温温润润的皱感,人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他并不讨厌。

有时候,他也想问自己,究竟是经历过冀州之败,他已不再信任何人,还是他只是缺一个足以让自己深信不疑的人?

可他隐去了自己真正的将军身份,隐去自己兵败后给国家百姓带来如山倒般的重负,隐去了他厮杀战场、刀下万魂的无情冷血,在此伪装成一个纯白无瑕的人,他大约本就不敢将自己和盘托出。

可正是如此,他才会那么期望,有一个人绝无条件的对自己深信不疑。

他望着不远不近的那簇屋中烛火,自言自语道:“若她知道我是那个兵败冀州,遭人唾骂的戚笃行,她还会这般对我么?”

娇娇似乎也察觉到他心绪不宁,需要独处,于是“呜呜”围着转了一圈,恋恋不舍地走了。

从山洞里自己怕连累无辜者而出手救她,到她的一餐一饭,帮他换药,他也报恩帮她赶走欺人的恶吏,他抱着旁观的姿态,已经不自觉与这女子走近了那么多。

然而越近,他越觉得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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