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于归几乎是失魂落魄一般地走回来时,方晏如依旧坐在食肆里不曾离开,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阿黎聊天说话。尽管沈于归不在,但食肆终究还是要开门迎客。阿黎也早已将食肆收拾好了,虽说卖不了主菜,但小食还是能准备的,所幸现在还不是饭点,倒也没有什么点主菜的客人。 “沈姊姊,你回来了!姊姊,你身上怎么都湿了呀!” 方晏如听见这话忙回头看去,只见沈于归推开食肆的大门,裹挟着冷雨与寒气卷进屋来,连带着自己也不禁打了个寒颤。沈于归手里明明拿着伞,可不知为什么,身上还是被淋了个透湿。 阿黎心疼地“啊呀”一声,连忙上去将沈于归拉进来关上门,又接过沈于归手上的纸伞麻利地收好,给方晏如递了个眼色,自己却转身进了食肆后面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尽管方晏如并不明白阿黎对自己所使眼色的其中含义,但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应该做什么。方晏如一边给沈于归倒茶一边心里暗笑,阿黎这小丫头如今与自己混熟了,也是越来越不怕自己了。 方晏如叹口气,将手上的热茶递到面前沈于归的手上。沈于归看似失魂,但还能独立地伸出手来接茶,方晏如也暗暗地放下半颗心来。 沈于归大约是冻着了,接过热茶也不管是否烫嘴,举起来直接一饮而尽。方晏如生怕她烫着,刚想伸手阻拦,谁知根本来不及。看着她依旧微微发抖的身体,方晏如又心急又心疼,却也无法,只得给她再倒上一杯暖手,这次却是提前按住她的手:“没人和你抢,不许再喝那么急了。” 听了这话,沈于归倒像一只乖巧的小猫一般,并没有再急急地一饮而尽,而是乖乖地将热茶在手中握着,只是依旧不发一言。 阿黎从后面掀了帘子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件干净衣裳,阿黎细心地帮沈于归披上,以免受寒着凉,又默默地退去了后厨忙活去了。 此时此刻,方晏如心里头也不是滋味。自己调任京官,再加之自己族中也没有什么势力,初来乍到时早已做好了被官场上混迹多年的的老狐狸们或轻慢或架空的准备,不过现实也确实不比自己预料得好多少,虽说自己身居高位,但依旧受了许多不屑与冷眼。 但唯有自己这个属下,虽说心思圆滑左右逢源,有时候也爱贪些银子钱饷,但对于自己却是实打实的一心一意跟随,教会了自己许多,使自己受益终生。 昨夜林遥之亲自来找自己告别时也并未告知原因,只是一句“幸得官家赏识”,便将他外调去了平江府姑苏城。不过幸运的是,这次虽是出京外调,但官职却从府丞升成了府尹。综合来说其实还是不错的,说不定再熬几年就能来接自己的班了呢…… 林遥之对于自己,是下属,也是朋友,却更是良师。 方晏如心中知道这种滋味,自然更能理解沈于归如今的心情。看她依旧恹恹的,不说一句话,也不动一下,于是道:“娘子同乔三娘子交好,如今乔三娘子远行,心中难过是正常的,只是若是乔三娘子看见娘子因此如此萎靡,必然也不会安心的,娘子觉得呢?” 沈于归喃喃道:“我只是有些失落,有些接受不了我以为不会离开我生活的人的突然离去。我来到汴京城时,乔三娘子第一个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将我从要死不活的地方拉回来。我们一同摆摊,一同经历汴京城中的风雨,我们相互取暖依偎,如今还开了这家食肆……” “我们曾经说好要永远互相扶持,一同实现我们各自的梦想,我们要凭着自己的努力在汴京城中闯出一番天地!可是……我的事业未竟,我还没有让我们的酒楼享誉汴京,她就这么突然离开了,甚至连最后一面、最后一句离别都那样匆忙……她就那样走了,去了遥远的姑苏……” “以前她曾说过她最希望的生活便是在姑苏,小巷卖花春雨煎茶,嫁得郎君平淡一生。如今不曾想,却是真的如此了……” 沈于归说到最后几乎已是带着些许哭腔,方晏如无法,只得一边轻拍她的后背一边安慰道:“古人云,‘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有生老病死,月有阴晴圆缺,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永恒不变的。生命中有人来,便自然有人会离去,这便是天地自然的规律。” “可是……”沈于归道,“想起原来那些与乔三娘子一起的大好时光,如今物是人非,心中还是伤感得很……” 方晏如一边轻拍着沈于归的后背一边安慰道:“人生有来有往,相遇是常事,分离亦如此。人生遇见即为缘分,缘起自有缘尽时。若是缘尽,你我皆不必强求也无法强求,顺其自然便好。况且,乔三娘子也有她自己的抱负,不可能一辈子都陪在你的身边的,你平日里是如此冰雪聪明,怎的今日如此浅显的道理却犯了糊涂?” “缘分在时好好珍惜,缘尽之时问心无愧。若是将人生与登山做比,二位娘子所走的虽不是一条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