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其土烂人,求水无所得些。彷徉无所倚,广大无所极些。归来兮!恐自遗贼些。” 戏子头戴傩面,傅粉着墨,铿铿锵锵,弹红唱翠,一幕人生起,一场人生落。 肝胆囊外,一女子面容尽毁,倒在血泊中,颤巍巍地伸手,去触那模糊光影中的人。 那人持着刀,僵僵地后退半步。 “世道浮沉,人心思变。我以我血换真心,却不想,这真心,并非人人皆有。是我错了。” 她凄异一笑,似是还在乞求他能忆起往事,奢望最后一丝怜悯。 心突兀地跳着,坚硬的身躯随着痉挛,一鼓一鼓。 她咬碎了牙,拧着眉,将心取出来,便刹那没了生色,成了死物。 肝胆囊内,另一囚于此的女子同样满面污绿,捂着眼睛,突然,凄厉愤恨地大叫,伸手撕扯厚厚的囊皮。 她两人,除了血色,一模一样。 ****** 红日好似眉心钿,亘在两山间。 不远处便是妖界黑市入口,姑射山西北麓了。 因要避开旁人注目,不可妄动仙法,一行人只得按舆图指引,从黑市潜入妖界,寻到珍藏于妖界泉宫的凌霄剑碎片。 一同下界的,除了郁圆圆、盈盈、景逸,还有斐驰。 当日帝母召他,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真身早就被认出来了。帝母并未多加诘问,而是讲了凌霄剑的前生。他本以为,一把神界之剑而已,王兄想借它重振魔界,帮他寻来便是了,只需要找到神女弱点,以之要挟,定能得知剑的下落。没有想到,凌霄剑竟是拯救苍生之法器。 从冗长深沉的故事中走出,他一时不知如何面对身周的一切。是王兄在欺瞒,还是帝母在哄骗?可这两人他都不敢去怀疑,也不愿怀疑。 帝母又说了什么,他记不清了。只是收到王兄来信,问他近况。得帝母允许,他跟着整顿行囊,下界来了。 他们知道我是谁吗? 斐驰落在后面,瞧着郁圆圆和盈盈兴奋的身影,心有愁云。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却忧心,若是她知道,会怎样? 阳光穿过头顶浓叶的罅隙,将紫衣少年映得晦明不一。 “喏,甘木果,据说食之可长生不老。” 景逸清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斐驰接过那橘红小巧的果子,回过神来:“多谢。” “头一次来妖界,没想到居然是一派生机盎然。” “万物有灵,妖亦是修炼而成,却无拘无束,想来是会更有朝气一些。” “斐驰!景逸!你俩磨蹭什么呢!快来!” 二人相识一笑,快步向前,见郁圆圆和盈盈呆站着,顺着目光朝前望去。 “哦,我的,天!” 明明太阳正亮,一团不知何物聚拢而成的黢黑巨物将几人圈进黑影中,向他们倾压而来。仔细一看,才知是密密麻麻的蚁虫累积成的巨人。 景逸大喊:“先别惊动它们!快爬下!” 四人向两侧扑倒,盈盈变作琉璃球。 斐驰观察那如山的巨物,正要施法。忽然又一道庞然黑影窜出来,挡在他们面前,双手持鞭,大喝一声冲向巨物,腾跃起来,几招便将它制服倒地。 不计其数的蚁虫溃败崩散,齐齐冲着不远处槐树下一口枯井而去,原来是一群群的小人精,哼哼唧唧地落荒而逃。 “好厉害!”郁圆圆赞叹。 四人走上前去答谢这位猛士。 他背影魁梧,比树高两倍,蓬头跣足,衣衫褴褛。那手上的不是鞭子,而是缠绕的蛇。他左手握青蛇,右手操黄蛇,声音粗犷:“哈!可算将你们打跑了!整日拦俺去路,害俺每日都费这些体力!” 景逸行礼:“萍水相逢,多谢勇士出手相助。” 猛士缓缓转身。 郁圆圆仰头一惊,还以为是野人。 猛士大手一挥,青蛇也跟着一吐信子,上前两步,拱拱鼻子,俯首细嗅:“无花果的味道。好饿。” 盈盈忽地现身,也不怕他,仰头问:“是夸父族人吗?” 猛士圆眼一张,不可置信道:“你是……” “我是琉璃无花果啊,你……我算算,你爷爷的爹爹的爷爷六十七岁时曾打算偷吃了我。” 郁圆圆嘴角一抽。这又是什么远亲吗? “是您啊!晚辈莫等闲,叩见琉璃神,恕晚辈眼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