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脸,留给姜悬一个不再挺直的后背:“哪怕只有一线,我也要试试。” 姜悬的声音有些缥缈:“其实可以不去的。” “那怎么行呢。” 眼前的景象没有杀戮与纷争,甚至可以称得上温馨,云镜里却嗅到了一丝不祥。 应雪时眸中倒映着温暖的篝火,“事出反常必有妖,祝随生的梦,可不大对劲。” 云镜里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紧了祝随生,夜风吹过,脚下尘土飞扬。 “我非要看看他要唱什么大戏。” . 祝随生脚下的路越来越宽,走过的城越来越多,日积月累下来,每当茶摊支在街头,竟还有客人慕名而来。 眼见茶客越来越多,他们身上的衣料越来越贵,祝随生心中紧绷的一根弦终于得以松缓,“夜歌仙府就要到了,姜悬,你不用死了。” 竹篓中,姜悬的皮肉像是一片干涸的沼泽,附着瘦削削的一把骨头,不过两月,他已骨瘦如柴。 “姜悬?”祝随生又唤了他一声。 姜悬这才有了一点反应,薄薄的眼皮树皮般揭开一条细缝,露出黯淡无光的一点眼珠。 见他醒了,祝随生高高悬起的一颗心便放回了肚子里,他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回:“夜歌仙府就要到了,姜悬,你不用死了。” 姜悬不说话,只是笑——如果那种诡异的表情还能算得上是笑的话。 外面日头太毒,祝随生既要照顾茶摊,又要照顾姜悬,就是仙格在身,也总会有分身乏术的那一天,何况他一介肉体凡胎。 这座城池分外祥和,祝随生有时会幻想,也许这就是那座被火烧成灰烬的山谷,说不定哪日醒来,他又会听见鸡鸣犬吠,斜月东升,邻里荷锄而归。 他在这点幻想中渐渐放下了戒备,白天一个人去看管茶摊,将姜悬留在借宿的舍院。 舍院不比客栈,常有鸡鸭狗猪在院中闲庭信步,暑气一蒸,更是臭味熏天。 可它便宜得多。 这日,祝随生沏茶沏了一半,茶水一偏,浇了满手。 他在衣襟上蹭了蹭,莫名有些魂不守舍,于是早早收了摊,快步往舍院赶。 推开门,床上果然没有人。 “姜悬!你去哪儿了姜悬!姜悬!” 舍院的主人忙跑出来看,一见祝随生的疯癫情状,又默不作声地退回了屋中。 姜悬一句话也没留,但祝随生多少也能猜到一点。 “你救过我一回,我也要救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会是我的负累……” 云镜里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道:“虚伪。” 应雪时笑道:“他以为能骗过你。” . 骤然失了奔头,祝随生痛心疾首一阵,又收拾好行囊,有意避开大道,专往僻静小路走,只期盼有朝一日,能找到些关于姜悬的蛛丝马迹。 只是这个新的盼头,比前一个还要微茫。 祝随生,在为姜悬而活。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祝随生又走了不知多少里路,过了一片荒郊野岭,抬首一瞧,远方灯火幽幽,矗立着一座客栈。 芭蕉精七角见有新客临门,连忙过来招呼道:“这位道友,想吃点儿什么?” 祝随生看了眼他的打扮,失笑地自言自语:“兜兜转转这么些日子,竟然还是围着夜歌打转。” 七角将他请进来,麻利地添上新茶,又去招呼另一桌来客:“这位道友,小店还有几坛甘醇好酒,要不要送上来供您品鉴品鉴?” 这话何其耳熟。 云镜里凝视了一会儿七角,抬头去看应雪时,“姜悬死了。” 截然不同的场景,七角的神态语气竟然与遇到应雪时时一模一样,这是不可能的事,除非…… 应雪时颔首,没有否认她的猜测,只是神色莫名:“我们进的客栈,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幻境。” 一道灵符倏然自燃,云镜里沉下声音:“退灵!” . 梦境再次退回烈阳当空的戈壁,虚影一般的祝随生第二次在云镜里面前苦苦哀求老道:“道长,求你,你救救他。” “这位道友,不是老夫见死不救,而是你背上的那位是被仙门玄术所伤,我等游方之辈,根本无力回天。” “道长,要不你再看看,姜悬还好好的,怎么可能无力回天,已经过了这么久,他还活着……这分明不是什么大伤,怎么可能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