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少卿应该知晓……我为何请你来此。” “嗒”,孟归宁落下一子,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开口道,“进可攻退可守,方为上策。” 沈行韫不可置否地笑笑,“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万事皆如此,墨守陈规,安于片瓦之地——孟少卿这些年在战场上的功绩,靠的恐怕不是这个。” “棋局如战场,形势千变万化,若要求自保,求胜,必要于危难中求出路。” “出路岂是三言两语即可得?”孟归宁反问,“战场厮杀,刀剑无眼,一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求自保尚难,何况,是出路。” 沈行韫并不言语,只是又抬手落子,勾出一抹笑,“孟少卿不妨瞧瞧这局,如何?” 孟归宁眼帘微垂,桌上黑白交错的棋盘映入眼帘,目光触及,沉吟半晌,神色难辨。 死局,但真论起来……她已显败势。 见此,她却是不由得叹气,闭了闭眼。 她……静不下来。 “皇兄上回托人寄来一本书,本宫读过,觉得极好,特别是其中的……三十四篇,若是孟少卿得空,可一阅。” 孟归宁接过书,抬眼深深看了案上棋局,忽的有些无力,便又收回目光。 “明坛寺秋景极好,若孟少卿无事,可去瞧瞧。”沈行韫并未抬头看她,只是淡淡地开口,目光仍落在桌上的棋盘上。 “是,微臣先行告退。”孟归宁行了礼,退开,向门外走去。 —— 待孟归宁从宫中出来,日头已然西斜,她站在宫门外,看着远处缓缓落下的夕阳,暖黄色光落在身上,这几月以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忽的放松了些,露出一抹笑。 “阿姊!”傅霁渊驾马从远处来,远远的便喊了一声。 “叔瑾。”孟归宁驾马向前,在傅霁渊身侧停下,看着许久未见的胞弟,心中五味杂陈。 她常年随秦国公住在边疆,后来……后来大了些,本要回到渭京,却又上了战场,之后回京受封见了一面,却很快便又被派去了婺州,等到婺州事了了,又去了亭江,尔来已有十七年矣。 这十七年内,加上这次,她与自己弟弟见面却也不过两次。 “阿姊,”傅霁渊靠近,又在距她几步的地方停下,冲着她笑,说到,“你回来了。” “是,”孟归宁应声,少顷,又开口道,“但……马上我便要回亭江了。” “为……为何?”傅霁渊面上的笑意僵住,情绪低落下来,“你才刚回京,算上这次,自我出生,你才回过京两次……” “……是……”孟归宁抿了抿唇,低声道,“但我别无选择,叔瑾。” “阿姊不仅是你的阿姊,我还背负着亭江所有人的希望,所以……我得回去。” 傅霁渊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在手上留下一道道红痕,“可是……” “叔瑾,”孟归宁的话一顿,看着他面上难掩的失落,有些不忍,却又不得不开口,“待下次,若……阿姊能回来,下次定多待些时日。” “那……”傅霁渊欲说些什么,踌躇了半晌,才又说道,“回……回府上坐坐,不必太久,一刻……” “我该走了。”孟归宁下意识抬手揉揉他的头发,一如许多年前那般,却又意识到,如今已然不同,却是收回手,打断他的话,“待下次吧。” 傅霁渊手中一空,原本握着的衣角挣脱束缚,在空中掠过一道残影,不自觉地在空中抓了一下,却仍是一场空。 傅霁渊看着远去的身影,直到再看不见,低下头看着空荡荡的手,苦笑着道: “阿姊,一路平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