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井水灌入口鼻，叶栩栩呛了几口便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一片强光，叶栩栩缓缓睁开眼，却丝毫不觉刺眼畏光。她只觉脚下踏着软绵绵的，身子轻飘飘，仿若游云行走。 “这难道就是死后上天堂？”叶栩栩四顾茫然，心中淡淡伤感。 她还未同沈东游、冷望舒、匪尘、铃兰木樨以及叶丞相，好好地告别； 她还有许多的不甘，还未帮怀揣侠骨柔肠的伙伴改写命运； 却也有些许如释重负，这条路真的太难、太累了…… 烟云缭绕，丁达尔效应下的霞光有了浪漫形状，斑斓梦幻。她漫无目地在这片仙境般的空间游走，不知何去何从。 回家么？还是就这么彻底消失在所有时空？ 前方云雾渐散去，一位盈盈少女穿过云雾，从光影中来，穿一身波光粼粼的水红色莲瓣锦纱裙，娇而不媚，仙气十足。 叶栩栩细细端详，少女的长相与她一般无二，朱唇皓齿，同款润亮狭长的丹凤眼，秋瞳剪水。非要说有哪里不同，那便是气质，那少女更显古代闺阁女子的千娇万态，却笼罩着淡淡愁苦。 二人驻足云间，相视良久。叶栩栩一度怀疑自己在照镜子。 许久，她试探性地问：“你是，叶夕莲么？” 那少女轻轻颔首，眸光悲戚。叶栩栩仿佛从她眸中看遍人世间最哀伤的诗。 “对，对不起……我占用了你的身体，现在还把你害死了……”叶栩栩深感抱歉，脑袋耷拉着，快要垂到云里。 叶夕莲涩然微笑，道：“栩栩姑娘，你不必抱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而且，是我将你召唤来的……” “你？你召唤我？来这？”叶栩栩困惑地指了指脚下，她忽而恍然大悟，“该不是你让我穿书，成为了叶夕莲吧？” 叶夕莲微微点头，满目怆然：“夕莲此生可悲可叹，也怪我不济事，一朝行差踏错，便从云端跌落泥潭。护我者，死于非命，譬如阿爹、沈东游；我护者，亦月坠花折……” “我不甘心！于是执念化作书灵。我才得知，原来我们都只是活在话本子里的角色。但我仍无法释怀，因为那些恨、那些痛，都是切切实实地刻在心上的！” 叶夕莲说着有些愤恨难抑，叶栩栩怜悯地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静静听她倾述。 叶夕莲平复了一下情绪，片刻后再抬眸时，眼里竟渐渐有了光：“许是我们有缘，我曾两次感应到你。一回是你看话本子时说了一句话。你说对叶夕莲恨不起来，反倒有些心疼。” “一回是你为救一孩童而落水，性命垂危之时。于是我将你四散的魂灵召唤聚合到自己身上，如此，你或许还能有机会，回到你的世界。” “原来如此……”叶栩栩喟叹，“无论我是否能回去，都谢谢你，叶夕莲。” 叶夕莲笑着摇摇头，轻叹道：“虽是缘分使然，但我亦有私心。栩栩姑娘，你聪慧侠义，我希望你能帮我，改写故事，了却执念……” “我还能怎么帮你？”叶栩栩问。 “过去我只能在梦中告知你少许未来之事，现下，我会将前尘往事如数交付……” 少女莲步轻移到她面前，伸出玉指点在她额间。 刹那间，脑海铺开琳琅画面，皆为叶夕莲的生平种种。 - 雪城山下，寂叶林。 荒山野岭，荆棘丛生。烈日酷暑，正是山林中蛇虫鼠蚁频繁出没的时候。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孤零零地站在山野中，约莫六七岁的样子，梳着双平髻，身着淡粉色绣玉兔云锦衫，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与这荒野格格不入。 小女孩茫然无措地环顾四周，荒无人烟，看样子像是迷路了。她惊恐得大哭，可哭声再嘹亮，也不见家人寻来。却引来了一个比她稍大一点的女孩。 大女孩年龄虽小，却已然长得清秀标致，只消一眼，便能看出此女长成后定是倾城绝色。叶栩栩莫名觉着有些眼熟。 大女孩一手牵起小女孩的手，一手抚着小女孩的背，学着大人的模样轻轻拍哄，小女孩才渐渐平息了啜泣呜咽。 大女孩领着小女孩走到泉边，掏出自己帕子在水里投湿，温柔细致地给小女孩擦脸。哭了许久，泪痕汗渍混合着灰尘，小女孩活像只小花猫。 清清凉的帕子敷在脸上很舒服，小女孩的焦灼惶恐尽数消散，只是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大女孩一听就乐了。 她们合力摇晃一颗树，树上掉下来几颗红彤彤的果子。小女孩捧着甜甜的果子，一口接着一口，终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