酲无数,但堪与此酒相较的屈指可数。 看表情就知匪尘颇为满意。叶栩栩轻言浅笑,如数家珍:“此酒名唤十洲春,是宫廷用酒,外头应是喝不着的。”。说完正要尽饮。 木樨上前拦着,劝诫道:“姑娘方才已饮了好些,还是悠着些罢!” “那,最后一杯!”叶栩栩佯装讨价还价,顺水推舟:“剩下的,可否就请前辈替我用了?算是谢前辈为晚辈解惑。” 吃人嘴短,后面有求于他,他便不能轻易推拒了吧! “却之不恭,乐意效劳!”匪尘欣然接受,瑞凤眼笑起来像弯弯的月牙儿。 叶栩栩放下酒杯,似有深意道:“前辈读佛经,可曾读过‘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④’” 匪尘笑意有所收敛,似笑非笑地问道:“叶姑娘似乎有话提点在下?” 少女畅然笑道:“前辈说笑了,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天色已晚,晚辈先告辞了。”她盈盈行礼,拂袖离去。 匪尘凝眸,久久望着她翩然远去的身影。 他自幼天赋异禀,过目不忘。 他当日在酒肆饮酒,听到身后清甜少女嗓音在向老板娘哭诉世道不公,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见少女虽脸上灰扑扑的,却看得出刻意敛了美貌。水灵灵的眸子润亮狭长,眼尾微微上扬,看久了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奇怪的是,少女除了指腹不知抹了些灰扑扑的,分明纤纤素手,白皙润滑,哪里像农村种庄稼人家的女儿。 他上前询问,少女却匆匆辞去。 “原是丞相之女乔装改扮,混迹街市打听亲爹的官声,有意思的!”他轻笑着,仰头又尽饮了满杯。 走出去许多,木樨满腹疑惑终于问出口:“姑娘要等的人就是他?” “是啊。”叶栩栩伸展了一下肢体,坐太久身子都僵了。 “等这么久,就说这么几句话?怎么不求他救沈公子呢?”木樨不解。 “先建立友谊呀!哪有一上来就求人帮忙的,未免显得太不真诚。”她浅浅哈欠了一下,顿了顿,沉吟道:“其实也并非什么都没说,说了点,就看他能否意会了……” 说完又是一个呵欠。醉意未散,脑袋昏沉,脚下却轻飘飘,加上有点风寒,有种头重脚轻梦游的感觉,现下她只想立即回屋睡觉。 木樨恍然大悟,乖巧点了点头,回过神来又瞠目结舌,只觉离谱,她家姑娘居然懂得人情世故了! 今夜天晴月朗,虽寒天冻地,好在美酒下肚,人就不冷了。 匪尘推杯换盏,饶有兴趣地回味方才的交谈,他愈发觉得叶大小姐非同凡俗,有趣得很。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④”他嘴里絮絮叨叨,骤然戛然而止,万籁俱寂。 冷风袭来,他正襟危坐,沉吟半晌。旋即收起残酒,疾步离开。 - 思过崖下,寂月寒风。 沈东游拢了拢身上的斗篷,银线绣的玉莲在月光辉映下流光溢彩。衬得少年清隽如玉的容颜多几分俏。 这是他头回穿女子的衣裳,有些短,盘着腿坐倒是刚好。 没有预想的羞窘,只是,周身萦绕着少女的熏香,直往鼻息钻,是幽微的莲花清甜。这反倒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已许久不曾用香。 他自幼没有母亲在身边,九岁时,父亲病逝,照顾他长大的傅母莫名失踪。二叔步步紧逼,年幼身子慢病缠身,每况愈下。他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开那个所谓的家。从此再无人为他熏衣。 他还记得,父亲喜用沉水香,却总给他用母亲更喜欢的雪松冷香。那味道安静冷冽,沉稳内敛,他也喜欢。 他收起回忆,准备睡时,恰好瞥到那个被藏起来的包裹。 借着朦胧月色,他伸手去拎包裹,放到身前,郑重拆开。 外头一层包裹布,里头竟包裹着一条被子,掀开被子,一沓饼子、一壶酒和一壶姜茶早已冷得快结冰,好在一把匕首可以割些杂草灌木,一个火折子可以生火取暖,还能热一热茶酒。 过于周全了…… 他愣怔着看了好半晌,才在昏沉夜色的掩护下,浅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