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命悬一线时,李牧唯一所愿就是他和秦萧萧可以逃过此劫,捡回一条命度此余生;绝处逢生后,许彦的一封信、四个字又让李牧恢复了雄心斗志,他不仅要亲手查清当年永和宫变的真相,还要摆脱傻子王爷这个禁锢了他多年的名号,一展平生抱负。 他不信,若他坐上至尊之位,他会比他的父亲、他的兄长、他的侄儿做得差。 这一夜,李牧在海家院中坐了很久很久,想了很久很久。这一夜,李牧没有告诉秦萧萧那一瞬他对她的怦然心动,情愿抛下一切和她在开明岛共此余生的冲动。 这一夜,秦萧萧很早就在屋里歇下了,她什么都没有想,只盼着到了宜春郡可以找到杜秋娘,从她口中问清永和宫变的前因后果。这一夜,秦萧萧还是没能告诉李牧去到开明岛的方法。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有些事就这样错过了 。 事不宜迟,次日清早,秦萧萧和李牧收拾好行囊,将借住的屋子打扫一新,郑重向海家夫妇辞行,动身前往宜春郡。 靠着从济民医馆借来的十五两银子,秦萧萧和李牧总算告别了囊中羞涩的日子。秦萧萧花了极低的价钱从马贩子手里买来了一匹老马,又在车马行购入了一副积年陈旧的车具,经由她的巧手一改装,倒也勉强能看出一辆马车的框架。 于是乎,秦萧萧驾车,李牧坐车,两人轻装上阵,虽然车旧马老,赶起路来,倒也不算太慢。 离开这儿之前,他们还有一个人要见。马车缓缓地驶到岔路上,秦萧萧熟练地轻吁一声,马儿便乖巧地止步不前。秦萧萧灵巧地从车上跃下,从车驾上取下一把干草,拍拍它的脸颊,为它送上一把甘甜的草料。 李牧这时也从车上走了下来,一抬头,看到了前日搭救了他们二人的男孩。果然,他依旧蹲守在这里,向来来往往的过路人们乞讨,日复一日过着如出一辙的生活。 关于答谢男孩的方式,秦萧萧和李牧讨论过许多种。他们一致认为,男孩年幼,若是答谢他以钱财,他不会经营,很快就会花个干净。若是答谢他以贵器,他不懂鉴赏,有了也是白搭。 思来想去,还是李牧的法子最好,将他送到济民医馆,跟着几位大夫好好学习岐黄之术,待他长大之后,不论是行医还是抓药,都能有一技之长傍身。 听了秦萧萧说明来意之后,男孩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兴趣,平静地坐在地上,向着往来的行人乞讨。 他的反应大大出乎秦萧萧和李牧的意料,在医馆做学徒岂不比沿街乞讨强上百倍?可这男孩不喜不乐,照样做着他们到来之前他就在做着的事情,显然是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去医馆学医,不好吗?”秦萧萧问道。 “要是真有那么好,你们怎么不去?”男孩反问道。 “那是因为我小时候没有大夫愿意收我为徒,教我医术。” 男孩看着秦萧萧真诚的眼睛,终于正经起来,回答她:“可我不愿意学医。” “那你想做什么?”秦萧萧想着,不想学医,想做别的,她和李牧或许也能帮上忙。 殊不知,这个忙,他们真的帮得上,可是却不想帮他。 “我想进宫。”男孩一字一句地说给他们听。 “进宫?”李牧被出人意料的答案吓了一跳,向他确认,“你知道男儿进宫是去做什么的吗?” “知道。”男孩淡然地回答,“在我们村,男孩子不是净身入宫,就是应征入伍。当兵的死得都早,入宫的却有出人头地的。” 男孩狡黠地眨着眼睛,凑近他们二人,悄声说:“你们听说过仇九州仇公公吗?他是我邻村人,有机会,我也要做仇公公那样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秦萧萧和李牧沉默了,仇九州,这个早已随其人埋入黄土的名字,再次听到它,竟然是从一个闽地孩童嘴里说出来的。他不愿悬壶济世,不愿自食其力,只想奋力一搏,在诡谲宫廷,撕出一条专属于权宦的血路。 “我们走吧。”秦萧萧低着嗓子,不愿再与执迷不悟之人纠缠下去。李牧眼尖,看见她不动声色地往男孩兜里放入了一块碎银,就当报答了他的相救之恩。 李牧点点头,目送秦萧萧先行一步,她要去解开拴马的缰绳,好方便一会儿驾车赶路。趁着秦萧萧没有留意这儿的时候,李牧悄声对男孩说,“若你执意想要入宫,可以带着我送你的那把伞到长安十六王宅阳朔公主府上,那儿会有人实现你的愿望。” 男孩点点头,将李牧方才所言一一记下。李牧说完该说的话,正要离开,男孩忽然抓住他的衣袖,无比急切地看向他,对他说:“对了,你还没有问我的名字。记住,我叫王宗实 ,三横王,宗庙的宗,实权的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