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和尚,牧和尚?”秦萧萧的声音急切起来,此时海水已经没过了她的腰,即使担心李牧,她也不能轻易地转过身去观察李牧的情况,一不留神一个浪头打来,很有可能将她卷入海中,再难生还。 “李牧,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一直没有听到李牧的应答,秦萧萧心急万分,生怕他因为长时间处于海水的低温之下已然被冻晕过去。秦萧萧在水中摸索着抓到李牧泡得肿胀的右手,找准虎口,按照李少赓从前教过她的法子,顾不得会不会让李牧受伤,用尽全力按了下去。 如是几次,背后之人终于悠悠醒转,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痛。” 痛就对了,秦萧萧不放心,害怕李牧一会儿又昏睡过去,继续往他虎口处狠掐了几把,听得李牧话语清明,这才放下心来,松开方才一直死死抓着李牧的左手。 清醒过来的李牧和一直撑着一口气不敢睡过去的秦萧萧对着眼前一片漆黑的大海,异口同声地叹了口气。被困到现在这个时辰,他们很清楚自己犯了个怎样巨大而致命的错误:在涨潮时走入,未能在潮水尚在能够控制的局面时离开。 事已至此,只好静待退潮之时。 夜幕低垂,只得几点隐约星光投到海面上,好让被困其中的两人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其实有没有这点光亮无关紧要,秦萧萧清楚地感受到海面还在上涨——还没有到退潮的时刻。 冰冷、潮湿、黑暗、无助……这么多不利因素叠加在一起,不驯如秦萧萧,心中也有些沮丧。但是她依旧强颜欢笑,不肯在李牧面前显露出自己的灰心,勉力振作道:“牧和尚,你说明年的这个时候,你会在干什么呢?” 两人眼下朝不保夕,秦萧萧还有心情和李牧谈论一年后的事情。李牧不知道秦萧萧是不是因为在水里泡得太久以致于精神恍惚,尽可能用温和镇定的口吻和她说:“萧萧老大,我们还是先想想眼前怎么活着离开这儿吧。” 李牧不知道,秦萧萧此刻清醒得很,她一本正经地对李牧说:“牧和尚,这你就不懂了。正因为我们现在身处绝境,所以我们才需要给自己创造希望。有了希望,困境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希望,很久没有人和李牧说过希望这两个字了。 很久,是多久?李牧回想着自己艰难走来的这一路,大概是永和宫变之后,他就再没听人和他讲过希望这个词语了。因为一个傻子是不需要拥有希望的,一个傻王爷是不配拥有希望的。 “一年之后,我应该已经回到长安了。”李牧简短地描述着他的未来。在他心中,他有许多无法向秦萧萧言明的期许,他想要堂堂正正地站在人前,他想要将自己的母亲接回身边生活,甚而在内心深处,他不止一次想象过自己坐在大明宫中享受群臣朝拜的景象。 这些愿望,他无法坦荡地告诉秦萧萧,只能含糊地说一句回到长安,将话题引导秦萧萧身上:“萧萧老大,你呢?那时候你会在哪里呢?” “我?如果那时候严子陵还没死,那我一定是在去找他报仇的路上。倘若那时候我大仇得报又侥幸未死,我会在天下的任何一处地方待着。”秦萧萧毫不掩饰地说,说着说着,她的脸上浮现出向往的神情,然后话锋一转,神秘兮兮地说道,“或许我会找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岛,在岛上晒晒太阳,钓钓小鱼,做一个无所事事的岛主,过上神仙般的日子。” 秦萧萧侧过脸,望着大海漆黑一片的某处,目光炯炯,半是真心半是打趣地说:“说不定我能做个开明岛主当当。” “是吗?那敢情好,来日我上岛来,还望萧萧岛主能够给我一张渔网,一副渔具,好让我自食其力,不致饿死。”李牧顺着秦萧萧的话说下去,两人一齐畅想着在孤岛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朴生活。 风雨渐止,秦萧萧和李牧的对话还在继续,“那可不得了,我们俩首先得要知道岛上什么时候涨潮,什么时候退潮,免得在岸边钓了半天鱼,鱼没钓上几条,自己被海浪卷了去。” 秦萧萧说得正经,李牧被她的话逗得乐不可支,一个劲地笑着,把腰都给笑弯了,直到他的额头沾上腥冷的海水,他才被寒冷打回现实,认清他和秦萧萧尚被困在海中的境况。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戛然而止,寂静重新笼罩在两人周边,只有海水噗哒噗哒打来的声音声声入耳,提醒着他们时间流逝。 秦萧萧担心李牧会再一次冻晕过去,想要告诉他自己发现了开明岛踪迹一事。原来,在太阳没有完全落山之前,秦萧萧偶然在海天相接处窥得了一座小岛。这座小岛离岸边很远,又被近岸的巨石挡住,看不分明。 说来也怪,退潮后小岛隐于海中,再不能见,偏偏在涨潮后显出真身。可是涨潮时寻找开明岛踪迹的人们纷纷退到岸上,无缘得见这座笼罩在神秘面纱下的小岛。 “牧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