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的还有横七竖八躺在他身边的尸体。那些人穿着玄色衣袍,蒙着面纱,和秦萧萧先前见过的那些两不知一般无二。红色的鲜血从他们的身下蜿蜒开来,提醒着人们关于一条条生命的逝去。 这场惨绝人寰的杀戮是在不久前发生的,雪地上的血迹还没有凝固,挣扎着想要往前进一步,再进一步,好进到外面告知在猎场中意气风发弯弓射箭的人们林间发生的惨事。 秦萧萧没有惊动梁闻喜,安静地继续往前面走去,好看清这场惨案的细节。梁闻喜的双手在寒风中不住地颤抖着,几乎握不住他的清谷剑。秦萧萧头一回见到清谷剑沾染上这么多血,血珠从上面一路流淌,汇于剑尖,滴滴答答地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如幽冥红梅,妖冶盛放。 这是秦萧萧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梁闻喜,不禁骇然。她见梁闻喜疯了似的将清谷剑扔了出去,像是个烫手的山芋,由不得他不摆脱。随后,梁闻喜将地上那些两不知的面纱一一粗暴地扯去,忽然,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其中的一个人看了许久,着急忙慌地扑到旁边,将那人抬了起来。 秦萧萧看着面前与先前温文模样截然不同的师兄梁闻喜,不觉讶然。她潜意识里认为大师兄疯了,连忙从一侧走了出来,出声制止道:“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梁闻喜不曾料到死寂一片的静林里发出人声,自己先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后脚跟碰到了一具两不知的尸体,惊得他一个激灵往前扑倒,摔了个嘴啃泥。梁闻喜虽然惊魂未定,但是他听出了秦萧萧的声音,一抬眼,在他面前站着的可不就是他熟悉的萧萧师妹,他努力对着秦萧萧扯了个淡然的笑容。 这一笑,秦萧萧心里略略安定下来,梁闻喜没疯。不仅没疯,看他不知所措又可怜无辜的表情,人也不是他杀的。 有时候,眼神或许可以欺骗人,但是实力不会。秦萧萧扫了一眼躺在地上被梁闻喜解开面纱的两不知们,他们大多都与她在上一届武林大会上打过照面,是武林各派的翘楚。以梁闻喜目前的实力,一对多,全身而退尚且勉强,根本不可能将他们尽数除去。 面对眼前可怖的这个烂摊子,很难有人可以镇定自若,即使沉稳如梁闻喜,他也难以接受这场对于两不知的屠戮。秦萧萧在这一时刻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冷静,她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崩溃质疑,更没有尖声怪叫,她问道:“师兄,我出声制止你之前,你想对木兰盟的何玉成做什么?” 秦萧萧已经认出,方才梁闻喜抬起的那名两不知是木兰盟掌门的大弟子何玉成。秦萧萧一语惊醒梦中人,梁闻喜见到自家师妹喜出望外,竟将何玉成抛诸脑后,他颤抖着声音,激动地说:“师妹,何女侠没有死,她还活着,刚才我取下她面纱时,探得了她的鼻息!” 救人事大,问话事小。秦萧萧听师兄这么说,来不及向他询问是谁犯下如此杀孽,连忙帮着梁闻喜将何玉成扶起,查看她的伤势。 清谷剑在何玉成的胸腔处留下了一道可怖的伤痕,鲜血直流,稍微一动就会牵引到伤口,让血往外涌得更加剧烈。不用说,这道伤口划在身上一定很疼。秦萧萧仔细瞅着何玉成的脸色,她的一张杏子脸因为失血过多痛得刷白,眼睑翕动,无言地向秦萧萧诉说着她的痛楚。 秦萧萧小心地探看何玉成的伤势,伤口虽是清谷剑造成的,可是伤她的不是枕粱剑法,而是天门十八式。没有谁比秦萧萧更明白百川归一的厉害,当她看到何玉成身上的伤痕时,一下子明白谁是造成今日这场惨案的幕后黑手。 梁闻喜的话证实了秦萧萧的猜测。他将秦萧萧视为世上最可以信任的人,颠三倒四地向她解释道:“师妹,萧萧师妹,他们不是我杀的,真不是我杀的。你是对的,他抢了我的剑,眨眼的功夫,就把他们都杀了。” “我听说两不知要谋害朝中官员,想来阻止他们。没想到来晚一步,人已经被他们杀了。我正要回去,告诉李相这个消息,那个人来了。师妹,你说得没错,那人真是疯子。明明是他指使两不知来杀人的,他们把人杀了之后,他反手把他们都杀了,都杀了……”梁闻喜念念叨叨地说个没完,沉浸在刚才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一幕幕惨剧中,无法自拔。 这一幕,对于秦萧萧而言,惊人地熟悉。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孤山上尸横遍野的惨状、美人地里烧成废墟的小楼,耳边萦绕着梁闻喜的碎念:“他把他们都杀了,都杀了。” 秦萧萧的眼神倏地变冷,严子陵,你还是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