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成的李子训和郑鱼注。”李牧用轻视的口吻谈起这对在甘露之乱中丢盔弃甲、大败而归的君臣。即使当时他们面对的不是仇九州,极有可能还会落得同样的结局。 李牧接着说下去:“仇九州自信自己可以再导演一次甘露之乱。可是他忘记了,当今圣上沉毅有断,绝非文宗皇帝能比。在他身边坚定不移的辅佐之臣也不是小人郑鱼注和草包李子训,而是厚积薄发的李诗裕。” 许彦原本心下喷薄的热情冷却下来,他不得不承认,相较于他的一厢情愿,李牧的思虑更为长远、更为实际。紧接着,他重新正视起他和李牧所处的现实来。当今皇帝正值青年、风华正茂,他的肱股之臣李诗裕年富力强、春秋鼎盛。如若没有意外,此君臣二人还将携手并行很长一段时间。 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不易,旧臣难移。这对于自少年时便认定李牧为主君的许彦而言,实在是一件痛苦而煎熬的事儿。 这种感觉,对于自小装傻以求自保的李牧而言,再熟悉不过了。他拍拍许彦的肩膀,和他一起看向山下长安城内星罗棋布如画卷般徐徐展开的坊市街巷。这些年来,他们不止一次地设想过在这幅巨尺画卷挥斥方遒,施展他们的才华,展现他们的能力。 “明义,若你尽数展现你的才学,陛下未必不会将你视为第二个李诗裕委以重任。”看着又一次希望落空、闷闷不乐的许彦,李牧终于对他说出了心中深藏许久的话语。 “既生瑜,何生亮。”许彦惨然一笑,否决了李牧的提议。从小到大,许彦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夸赞自己有公瑾遗风。因为明明一时瑜亮,瑜在亮前,可是世人往往却更偏向于诸葛孔明。然而,纵观许彦的一生,他的命运或许在幼时的那句“公瑾遗风”里便已注定 。 人生路远,未行至半。许彦对于未来并不像李牧想的那般悲观,事在人为,他和李牧多得是机会。若是此番仇九州与李诗裕斗法失败,那么与李诗裕交好的宦官马一贽势必接替李诗裕,成为新一任宦党之首。南衙北司之争,绝不会因为区区一个仇九州的失势而宣告终结。 许彦信心满满,很快恢复了活力:“王爷,咱们不是还有一颗隐藏的棋子吗 ?如今他在宫中越做越好,将来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出奇制胜的。” 春风吹过,将许彦与李牧的私语搅散在树叶的窃窃声中。除了他们二人,没人听到那人的名字。他就这样隐于风中,继续隐姓埋名地做着一枚不知何时启用的暗棋。 “太皇太后已经做主,将贵乡许配给郭家的小子,明年开春正式行礼。”李牧说着小妹李悠的婚事,延伸到了许彦之妹许沅君的归宿,“沅君虽说比贵乡小几岁,但也是时候为她物色合适的夫婿了。” 李牧不顾许彦惊诧的神色,诚恳地接着说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一直以来,你都希望由我娶了沅君,善待她、珍重她。但是你我都明白,我还要继续装傻,也许要装到我老、装到我死。你忍心让沅君嫁给这样无用不堪的我吗?” 面对李牧的肺腑之言,许彦无力反驳,他知道,若他为沅君找到了合适的归宿,李牧会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对她与贵乡公主一视同仁。可是他仍旧不甘心,既不甘心李牧此生就此终老、碌碌无为,又不甘心自己和他的家族止步不前,难堪大用。 不甘与不忿充斥着许彦的胸膛,让他气血上涌,脱口而出向自己的知己李牧质问道:“你当真喜欢上她了?”许彦定定地凝视着李牧脸上的表情,势要认清他的心意。 纵然李牧想要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但是许彦的问题来得突兀而直白,让他无力招架。许彦清楚地观察到,李牧眼神闪烁,双颊闪过异样的绯红,像极了被人说中心事的少年郎。 许彦已经得到了答案,不需要再从李牧口中得到答案了。 然而,李牧没有闪躲、没有回避,他郑重其事地对许彦说:“我对她,珍而重之。” 虽然两人都没有明说那人是谁,可他们心里明白,他们谈论着的不在场的主人公是秦萧萧。许彦没有料到李牧会这样坦率地承认自己的心意,他低估了秦萧萧在李牧心中的分量。 像是为了劝李牧回头,又像是为了沅君争取,许彦一针见血地指明两人身份之间存在的不可逾越的鸿沟:“可你们注定不是一路人。十多年前不是,十多年后依然不是。环境在变,身份在变,世道在变,可你们永远也走不到一块儿去。” 十多年后,秦萧萧是枕粱门下的一个小徒;十多年前,她是寻常人家的一个女儿。秦萧萧无法记起的过去让她原本的名姓不可考证,然而,李牧和许彦都很清楚,她和他们从不是一个阶层的同伴。 这又如何? “我知道。”李牧淡然回答说,“不管她是何身份,身处何地,只会让我对她更加珍而重之、重而爱之,爱而敬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