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丝毫不关注自己的钓竿,转头看向林崖,问道:“拜师?她要拜谁为师?” 林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据实以告:“我就照许通议和我说的告诉了萧萧姑娘,建议她拜枕粱门的庄亦谐为师。” “庄亦谐是何人?”李牧对于武林之事远不如许彦和林崖知道的多,庄亦谐这个名字,他还是头一回听说。 “庄亦谐是枕粱门前任掌门梁与非门下的关门弟子,也是枕粱门现任掌门梁乐的小师弟。据说他博闻广记,通晓各派武功,堪称当世武林百晓生。”林崖解释道,“不过相比于他的见识,他的武功造诣我知之甚少,听说他一直在烂柯山上修习,江湖上近十年没有他和其他人交手的记录,是个十分神秘的剑客。” 李牧随口轻应了一声,不免满腹狐疑:许彦,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如果不是今日林崖随口说起自己受许彦之托向秦萧萧推荐了庄亦谐这位师傅,李牧不会知道许彦私下曾有过这么一番计较。许彦一向不热衷于掺和秦萧萧之事,为何突然转了性子?庄亦谐,果真就是秦萧萧的良师吗? 看来,她的担忧不是多余的,李牧心想。 岭南道萍水县县衙小楼(回忆片段) 聂有明带来的荔枝已被林崖和许彦吃了七七八八,李牧看了眼篮中剩下的几颗零星荔枝,没有食欲,转到书架前信手抽出一本磨了边的《贞观政要》。李牧本想趁着闲暇时间看一会儿书,不料窗外忽然跌进一大捧新鲜的挂着果儿的荔枝,突兀地砸在小楼陈旧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走在外头楼梯上的林崖也听见了屋里传来的响动,他想上去一探究竟,响动又消失了。许彦着急和他说话,拉着他径直下了楼。 屋内,李牧已经猜到外头送礼之人是谁,不觉露出浅笑,对窗外之人说:“外头晒,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人矫健地飞身翻窗进来,稳稳地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会惊动旁人的大响动。蓬松的黑发里漏出一朵苍白的纸花,无所依凭地在风中摇摆,小白花落在李牧眼底晃了又晃,像湘妃竹上洇开的泪痕,放大着主人的伤心。 白花的主人却不像李牧想象的那般软弱无依,秦萧萧才在李牧房中站定,便随意地打量起四周来,她的目光落在聂有明拿来的那篮荔枝上,顿觉无趣:“原来是我来的不凑巧,已经有人送了更大更甜的荔枝来了。” “不,这荔枝徒有其表,并不好吃。”明明还没有吃过一口聂有明拿来的荔枝,李牧一下子回答道,他端起茶壶给秦萧萧倒了一杯水,请她坐下,又将她扔进屋里的荔枝捧到桌上,邀请她一起品尝。 秦萧萧也不客气,拿起一颗荔枝,三两下剥了皮,只剩最底部的一颗蒂,手指轻捏住果肉,送进了嘴里。李牧自己坐在秦萧萧对座,拿起一颗慢悠悠地吃了,这荔枝个头小,味道淡,不那么香甜,却有让人想接着吃的魔力。 李牧还在吃着,秦萧萧吃了不过两三颗便停下了,她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李牧刚才随手藏在鱼食罐后头的那本《贞观政要》,大大方方地问他:“这本书这么好看,你都快把它翻烂了。” 来不及咀嚼嘴里的荔枝,李牧急吼吼地把大半颗荔枝咽了下去,回答她:“这书常看常新,让我获益颇深。”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直截了当地向秦萧萧求证道,“那日,你是不是见到了我藏在身后的《贞观政要》?” “嗯。”秦萧萧没有否认,“我不是故意要看到的,只是我闯入你的马车时,正好瞧见你把它往里藏,心下好奇,就留意了书名。” “你知道《贞观政要》?”李牧接着问。 秦萧萧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当然不知道。不过我觉着好奇,就去打听了下这本书是讲什么的,听说都是些治理国家的大道理。不过你放心,我没有随意和人打听,只是悄悄问了我阿娘。”她的尾音带了些沮丧,想来这勾起了她努力忘却的伤心事。 不论是在长安还是在来岭南的这一路,李牧一直都谨慎地隐藏着自己,不让别人瞧出自己的破绽,戳穿他并非痴傻之人的伪装。许彦和林崖也尽心尽力地为他掩盖,替他拦下各路明枪暗箭,让他免于露馅。谁知刚到柳州,素昧平生的秦萧萧竟然一下子就将他看穿,李牧不禁在内心自嘲百密一疏。 不过,还好是她。李牧十分庆幸自己栽在了秦萧萧手里,她始终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未曾向人提过这位光王殿下的奇怪之处。这样严守口风、独善其身的人,实在是太少见了,少见得不够真实。有时候,李牧宁可希望她能有所求,反倒更让他觉得安心。 好在,秦萧萧给了他安心的名分。 “光王殿下,我打算离开这里。”秦萧萧平静地说,好像她不是在说和自己未来息息相关的事情,只是在和李牧议论这些荔枝的味道。 “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