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萧萧素来多思,在她回来之前,李少赓分明和阿娘在商议其它的事情,他们现在既不肯说,只能之后找时间旁敲侧击打听了。秦萧萧按捺下心中的好奇,乖觉地伏上母亲陆婉的肩膀,望着她柔和的脸庞,在烛火的映照下泛出淡淡的金光。陆婉早已不再年轻,那个鹅蛋脸、柳叶眉,杏仁眼、贝壳齿,总挂着一弯浅笑的少女陆婉消失在岁月的风尘里一去不返,多年来贫苦的生活在她脸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印记,如今的她两鬓灰白,雀斑隐现,皱纹分明,就连她标志性的笑容也淡了。 在秦萧萧的眼里,陆婉依然是最好看的,比美人地任何人的母亲都要好看。她不止一次地对着镜子比照自己和母亲,疑惑镜中那个粗黑眉毛,顶着一头蓬松乱发,耷拉着嘴角,下巴处带着一颗小黑痣的女孩为什么只遗传到了母亲高挺的鼻梁,除此之外,竟无一处相像 。 陆婉轻轻地抚摸过秦萧萧的背,果然,她的担心不无道理:这孩子,明明打着伞,还是能把衣服弄湿。她拍拍秦萧萧,催促她说:“衣服湿了都不知道,快去换一身干净衣服再来吃饭。”秦萧萧忙应了,回到自己房中翻箱倒柜地寻出一件勉强能穿的外衫换上。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秦萧萧麻利地换好了衣服,将灶间的剩饭热了一热,端上楼来,母女俩如往常一样,紧挨着吃了一顿十分简单的饭食。虽然身处偏远的岭南小村,陆婉对秦萧萧的教育仍然沿袭了她闺阁时习得的那套——食不言寝不语。这让每次在外头办差时吃饭都是随便对付几口,只图饱腹不求礼节的秦萧萧有些痛苦。 即使不习惯,秦萧萧还是十分珍惜难得的和母亲一同吃饭的时光,所以她在家中吃饭总会刻意控制自己吃饭的速度,细嚼慢咽,不让母亲发觉昔日自己费心教导女儿的那些礼仪其实早就被她抛诸脑后,弃之不用。 今日也是如此,秦萧萧待陆婉吃完,才装模作样地停下筷子,假装自己也才刚刚吃完。她将碗筷收拾到一处,拿下楼,回到灶堂将一应炊具碗筷洗漱擦干,又拿了块干布把桌子重新擦了一遍才算完事。 屋外的雨声渐渐止了,秦萧萧将楼上房间的窗子一扇扇打开,支上架子,让外头凉爽的空气进来屋里。东南风一起,送着屋外的栀子花香一道徐徐吹入房内,沁人心脾。秦萧萧探出头,张望在家里檐下筑巢的大燕子是否已经回来——还没有,巢里只有新生的四只雏燕挨挤在一块,可怜巴巴地等着父母归巢。 “萧萧,燕子回来了吗?”陆婉问。 “还没呢,如今雨小了,我想它们就快回来了。”秦萧萧回答道,她搀着陆婉走到窗边,栀子花香一阵浓似一阵,热烈而张扬,徜徉着夏日的恣肆。陆婉靠着窗,一只手摩挲着秦萧萧粗粝的手掌,她摸到秦萧萧的手心又多出了几个茧子,她心疼地说:“萧萧,衙门的事要是太辛苦,别硬逞强去做,知道吗?” 秦萧萧不好意思地收回自己的手,看了看手掌上新长出来的几个茧子,要不是娘说起,她都没发现。她不以为意地劝慰陆婉:“娘,我没事。” 天下的母亲,怎会轻易地放心呢?陆婉捏着秦萧萧瘦削的左手,不无担忧地说:“萧萧,你别瞒我了,前几日郑康他娘来家里坐了坐,我才知道最近县里来了个功夫了得的外乡人。你最近总比平时早一个时辰出门练功,是因为这个人,是不是?” 秦萧萧不想让母亲为自己担心,走到陆婉身后,一下一下地为她捏肩,斟酌着话语:“娘,徐二狗是比之前我遇到的人厉害一些,但是你女儿比他更厉害,你可以去问郑康,我已经把他抓回县衙,关进大牢了。” 听到秦萧萧说徐二狗已经被押入牢中,陆婉不安的心情舒缓了许多。然而,她不知道,秦萧萧向她隐瞒了藏在心底的真实想法。正如秦萧萧和林崖所说,她始终觉得徐二狗在与她交手时并未使出全力,若他俩再次交锋,她未必占得了上风。因此,这些天她勤加练习,就是防备来日与徐二狗再战。 秦萧萧不愿让陆婉为自己担心,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道:“阿娘,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真打不过我就跑,不会让自己受伤的。你知道的,我逃跑的本事比抓人还厉害,只要我跑的够快,别人奈何不了我的。再说了,我现在是给县衙办差,虽然比不上郑康是正经的衙役,好歹也是份稳定的差事。特别是县衙里新来的几位长安来的贵人,出手特别大方,这个月我攒了以往小半年才能赚下的钱。”秦萧萧期许起未来,“照这个速度,明年我们就可以把家里的屋顶翻新一下,省得每次一下雨家里就漏水,把窗纸也换了,这窗纸太旧了,总漏风呢,再给您买一方新的砚台……” “好,都依你。等有了闲钱,先得给你扯几块布做几身新衣裳。”陆婉说,“都在县衙当差的人了,总穿这两身旧衣服可不行。” 风大了,站在窗口有些寒意。窗外,在外面寻觅了许久食物的燕子父母回到了巢穴,四只雏燕争先恐后地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