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拖着长长的尾调慢吞吞地走过空无一人的街道,亥时伴随着他有节律的打更声一同降落在萍水县的大街小巷,催促着人们就寝。 今夜,注定有一群人难以早早入睡。更夫像往常一般路过萍水县县衙,出乎意料地,平日里早已黑灯瞎火、只留两名衙役值守的县衙今日依旧灯火通明,从里头传出嘈杂的人声,引得他好奇地往里头张望了许久,尔后才恋恋不舍地走开,继续他的打更之路。 安坐小楼的长安贵客一行和更夫一样,对于楼下突然响起的一阵骚动感到好奇,不知道县衙内发生何事。与面上波澜不惊的许彦不同,林崖一听到人声如沸,便按捺不住好奇心,冲出门去下楼探看。李牧与许彦尾随着林崖热切的脚步,一并走下楼来。 正堂里乌压压地围了一群人,召回来的衙役们凑在一处,正饶有兴趣地瞧着什么。见李牧和许彦过来,他们忙躬身行礼,给二人让出一条道来。李牧、许彦面前豁然开朗起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精干老练、目光炯炯的中年男子被粗麻绳捆着,蹲在地上,直愣愣地昂着头,凶狠地盯着他们。许彦目光扫了一眼男子,便将注意力转移到抓住他的人身上。 擒获男子的不是别人,正是秦萧萧,在大伙儿还围着抓回来的犯人交头接耳时,她已经抽身离开,去向瞿无干汇报抓回人犯的经过。另一边,原本紧紧贴在李牧身边的林崖也悄然从人群中走开。 众人并没有过多留意秦萧萧和林崖的离去,仍然围着那男子议论个不停。许彦向随着秦萧萧一道回来的郑康打听道:“这就是白日里放火烧了卷房那人?” 郑康点点头,回答道:“就是他。回来的路上我简单问了他几句,他是外乡人,姓徐,徐什么来着。”郑康看着仍旧蹲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思索片刻,接着说道,“对了,徐二狗。他做生意亏光了本钱不敢回家,成日找人打架喝酒。今天不知怎么的,在县上的小酒馆灌了几大碗黄汤发起了疯,拿着酒碗就抡人,还把酒馆的桌椅给砸坏了,酒馆里的人见他疯起来凶恶的很,没人敢拦,由着他走了。没成想他从酒馆出来,见县衙后门没人值守,顺道拐了进来,接着朝卷房放了一把火,没事人似的大摇大摆又走出去了。” 说到这儿,郑康压低声音,轻声和许彦说:“为这事,瞿县令罚了今天值守后门的两个衙役一人二十大板。”郑康为两位同僚抱屈道,“其实他们并没有擅离职守,只是当时他们刚好听到县衙外头有响动,出去巡视了一圈,没成想刚好就让徐二狗乘机溜了进来 。” 听了这话,许彦原本随和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看向徐二狗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与探寻。人们依旧三三两两地围着徐二狗指指点点,突然,杂声中蹦出一个粗粝而狠辣的声音“都给我滚开。” 原本聚在旁边看热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天上的月亮知趣地躲进云彩后头,衬得萍水县的天空愈发幽暗。说话的人正是一直蹲在地上,忍受着素不相识之人言语的徐二狗。这是他被抓回县衙之后第一次出声,短短的五个字,利落地将他不好惹的脾气告知了大伙儿。刚才不知去了何处的林崖已经回到李牧身边,站在他身前,默默将手把住腰间的佩剑,防备徐二狗突然发难。 看着四周寂静无声的人们,徐二狗直起脖颈,轻蔑地说:“凭你们也配来看我的笑话,还不如一个小娘们有胆色。” “把你的嘴巴放尊重些。”林崖和郑康同时出声喝止道。说时迟,那时快,一根细长的竹竿穿过人群,直抵徐二狗左肩,他受力不稳,整个人被掀翻在地,摔了个大马趴。一旁围观的衙役们原本对他心生畏惧,如今看到他这个狼狈样子,不经拍手称快,爆发出一阵哄笑。 “都别笑了,瞿县令让你们将他押下去,好生看管,明日再仔细审问。”制服住徐二狗的不是旁人,正是刚从瞿无干处回来的秦萧萧。纵火之人既已归案,其它不用当值的衙役也各自散了,准备回家,结束这漫长而煎熬的一天。 郑康向秦萧萧竖起大拇指,心悦诚服地说:“萧萧老大,你的功夫又长进了。” 秦萧萧捡起地上的竹杆,丢回廊下,看着衙役将徐二狗带走,才和郑康说道:“少贫了。你是不是忘了白天答应过小容什么了?”郑康一脸迷茫,不知道自己遗忘了什么,秦萧萧无奈地提醒他,“果然给忘了,小容估计还替你守着补屋顶的材料呢。” “呀,真把正事给忘了。”郑康终于想起来之前允诺了黎小容什么,火急火燎地放下茶盏就准备回家,他招呼秦萧萧道,“萧萧老大,一起回去?” 秦萧萧微作思量,推辞道:“不了,你先回去吧。瞿县令还没有把抓到徐二狗的赏钱给我。 ” 郑康不疑有他,着急地离开了县衙。虽然知道萍水县没人是秦萧萧的对手,他依然在临走时撂下对秦萧萧的关心:“萧萧老大,记得早点回去,小心黑,小心蛇,小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