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生,人们来了又走,走后不归,久而久之,附近的居民就称呼这块地方为“没人地”。 又十余年后,藩镇割据,天下大乱,难民纷纷逃窜到地势偏僻,少人问津的安乐镇,在没人地安营扎寨,成婚生子,日子虽然清苦,但总算过上了安生日子。再后来,有了人烟的“没人地”不再是没人地,不知从谁开始,把这块地方叫为“美人地”,这个新名字就被大家伙叫开了。到了现在,秦萧萧、郑康这代人只知有美人地而不知有没人地了。 呈现在秦萧萧面前的美人地,和几十年前被称为“没人地”的地方并没有多少差别。名字的更替没有改变这里地瘠物稀的现状,数十年间,许多人来了又走,许多人走了又回,大浪淘沙之后,留在美人地的人家总数一直维持在十九户。 十年前,陆婉带着秦萧萧在这儿落了脚,从此美人地又多了一户人家。在那之后,美人地再也没有迎来过新的人口,也没有送走旧的人家,二十户人家就在这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着孩子们大起来,看着壮年们老下去。 跟随着秦萧萧的脚步走近美人地,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杂乱无章地布设着二十户人家的房屋,横七竖八地在坑洼的地面上拔地而起,放眼望去,就像雨后地里蚯蚓拱起的小土堆,东一个西一个,凌乱的很。不过,它们无一例外营造地粗糙、简陋,外表看上去灰扑扑的,弥漫着陈旧的霉味。 今日是个好天,日头晴朗,万里无云,家家户户早都扛着锄头带着干粮去了地里劳作,留在家中看门的是六七岁上下的稚童,他们无忧无虑地坐在门槛上和邻舍同龄的孩子斗草,玩的不亦乐乎。见到秦萧萧回来,竞相奔跑着走出来,气喘吁吁地冲到院门口,热烈地和她招呼。一时间,喊着“萧萧老大”的声音此起彼伏,和着树上不知疲倦嘶叫的蝉鸣,不知哪一方的声音更嘹亮些。 见到雀跃欢呼的孩子们,秦萧萧冷若冰霜的脸上泛起了春水般亲和的笑意,她从袖中掏出才在县里买的一大包麦芽糖,仔细地分成等份,一一递到孩子们冒着热气的手掌心里,嘱咐他们不要一下子全吃完了。 孩子们满心愉悦地答应着去了,温热的麦芽糖在空气中散发出好闻的清甜的气味,秦萧萧摩挲着几个缠着她不肯离去的小家伙的脑袋,轻轻地捏捏他们胖嘟嘟有肉感的脸颊,他们本还想继续跟着她,可一看到郑康家的大黄带着新生的四只小花狗神气地走在路上,立马折转方向,蹑手蹑脚地跟在奶乎乎的小狗后面,玩起了新的游戏。 秦萧萧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就这样被四只小奶狗夺去了孩子们的关心。她继续往家走着,遇到几户正要去田里送饭的人家,他们无一例外戴着大大的草帽,提着沉重的食盒,见她回来,都停下脚步操着浓浓的岭南方言和她打着招呼“萧萧回来了。” 在岭南生活了十年,相比于吴语,岭南话更让她觉得亲切,她也用磕绊的岭南话问了好,再走了数十步,先跃入眼帘的是郑康家的小楼。大黄带着小狗出去了,郑康家处于无人值守的状态,大门虚掩着,宽敞的院子里铺满了今年新收的饱满的金黄色稻谷,满溢着丰年的喜悦。藏在郑康家高高的小楼后头的,是秦萧萧生活着的名为家的地方。 岭南地气潮湿,蛇虫众多,因此一楼通常不会用来住人,而是架空用做堆场,架起的二楼才是人们日常起居的处所。秦萧萧家也不例外,推开门,左边是用砖块垒起的鸡舍,鸡舍里空荡荡的,鸡群放出去了,让它们尽情地在外头撒欢。 食槽里添了食、灌了水,静悄悄地等着鸡群回来觅食。秦萧萧穿过家中这一方小小的院落,来到屋门前,廊下悬挂着一只大大的竹篮,她踮起脚往里看,篮里卧着四枚小巧的还沾着鸡舍稻草的鸡蛋,想来是母鸡今早下的蛋。 秦萧萧没急着进屋,她站在廊下,仔细地把鞋底的泥印擦了,才朗声说道:“阿娘,我回来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应答,只有檐下的燕子窝里探出四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叽叽喳喳地张开嘴巴向她讨要食物。秦萧萧好笑地看着它们,对它们说:“我也等着我阿娘回来呢。” 外头日光正盛,屋里依旧暗沉沉的,秦萧萧走到灶间,见锅里留了饭,旁边突兀地放着一块崎岖的山石,便知是好友黎小容来过,接阿娘去她家了——山石是她、郑康、黎小容三人之间的暗号,因为陆婉眼睛不好,独自烧火并不容易,秦萧萧不在家时,郑康和黎小容总接她去自己家用饭,为免秦萧萧担心,他们在灶间放上山石作为标记,秦萧萧看到山石,就知道陆婉在黎小容或是郑康家里。 这会儿郑康正在县里巡逻,接走陆婉的必然是黎小容。秦萧萧放下心,从锅里盛出冷饭,添了勺热水进去泡饭,就着酱菜随便对付着吃了饭,开始打扫起家里。为了将张世祺抓捕归案,她一连大半月奔波在外没有回家,现在总算有了些许空闲,可以让她将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了。 虽然大半个月没着家,家里却干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