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回到芷兰轩,便迫不及待去查看姬丹的状况,推开门却瞧见姬丹在我房里静坐,姬丹睁眼看我,起身去扶带着醉意的我,我瞧着几案上沏的浓茶,赶紧倒了一杯一口喝下姬丹皱着眉问:“怎么弄成这样?一身的酒气。” 我挨在榻上便不愿挪地方,姬丹替我盖上被子,我拉住他的胳膊,姬丹坐在我榻边,笑道:“怎么了?”我抬眸对上他澈明的眸子,心口突地痛起来,我问:“你知道的,对么?”知道这场秦国之行,是条不归路…… 姬丹笑了笑,眉峰却一直未有舒展,他问:“可是韩非说了什么?”我仰面躺在床榻上,眼神空洞而无神:“我只是没想到,师叔为了不让韩非去秦国,竟可以使出这么多手段,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原来此次去秦竟会生出这么多未知的凶险……姬丹哥哥,在你心底是不是,也不愿相信嬴政哥哥?” 姬丹拿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滞,茶水溅到他的长袖上,他不动声色地将茶杯放置在几案上,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我亦然偏头看他,我们就在漆黑的夜色里相视很久,摆在几案上的秋菊散出淡淡的花香,良久姬丹长吁一声:“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我拉住他的衣摆,竟有些害怕,姬丹握着我的手道:“无论他怎样变,至少他不会伤害你!”我苦笑道:“这也算是安慰?”诚如姬丹所言,我无国家为依托,嬴政他自然算计不到我的头上,可——姬丹呢? 我回握住姬丹的手,问:“那你呢?”姬丹摇摇头,我颓然躺在榻上,脑子里全都是师叔的那句:高于行人,众必非之。姬丹替我掖了掖被角,起身便往门外走去,我刚要言之,他却道:“你已见了韩非,卫少行便不会动我了,今夜我倒能睡上一个安稳觉了。” 我目送姬丹离开,瞪眼躺在榻上,却是如何都睡不着了,想来姬丹他也是睡不着的,第一次我萌生了相见不如不见的念头,如果真的有一天,嬴政向姬丹下手,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子夜时分,我才勉强睡着,第二日早上,我与姬丹在下大堂用了朝食后,听芷兰轩的伙计说,昨日夜里新郑城内没有死人,我与姬丹相视一笑,昨夜韩非的一番话,终究还是说动了师叔,眼下师叔心绪不稳,若韩非能狠下心来,师叔他也是无法的。 我将昨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给姬丹,姬丹眉头深锁,良久他告诉我,卫少行所言并非毫无道理,我攥着衣摆,不知该说些什么,芷兰轩外依旧被卫队包围着,我们更不能堂而皇之离开新郑,姬丹道:“若是再耽误下去,只怕我们不能如期到达秦国。” 我朝芷兰轩外望去,道:“再等等吧,韩非他——会有办法的,况且韩王已给他下了最后的破案期限。”姬丹颔了颔首,吃完朝食后,便与我上了二楼,各自回房休息了。 第二日,新郑城内依旧没有命案发生,而韩非雷霆手段,缉捕了几名自阳翟流窜至新郑的盗匪,并将这几日杀人的行径如数扣在他们的身上,姬丹问我怎么看,我觉得韩非这招瞒天过海用的极好,那阳翟盗匪本就是大奸大恶之人,杀了也不足为惜,案子告破后,芷兰轩的卫队也撤了回去,没过几日韩非便来找我,告知我他已准备动身去秦国。 我邀他至房间内,韩非瞧见姬丹便要施礼,姬丹伸手扶住他,这两个命运相同的王储,倒生出惺惺相惜之情,我邀他二人落座,韩非告诉我,韩王要他后天便动身去秦国,我对姬丹道:“那我们也准备一下,后天随公子入秦吧。”姬丹颔了颔首,韩非面上露出悲愀之色,我问:“是否为了师叔?” 几案上的菊花开的正好,韩非放下手里茶盏,垂着眼帘道:“是我对不住他,十年前我许他的,终究是我自己放弃了!”韩非告诉我们,少行也是韩国人,十年前他们在那家酒馆相遇,便一起约定要创建一个崭新的韩国,比六国都要强的韩国……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韩非他说予我们听的故事,若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便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吧。没有人比韩非、卫少行更加了解此时的韩国,它正如一个垂垂老者,因为韩非和卫少行的加入重新焕发生机,但,这一切都要以韩非离韩,为终结了…… 我们三人静坐于此,谁都没有说话,西风将窗边的帘子吹起,几案上的菊花依旧傲然,我为两人添了茶,不久房间内茶香四溢。 韩非拿起茶盏呷了一口,道:“好苦。”复而起身施礼道:“后日卯时三刻,非在新郑城口恭候二位。”我与姬丹亦起身还礼,我道:“韩兄,师叔他——后日会来为你送行么?”韩非脚步一顿,寡淡的面色浮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少行他还在生我的气,他的脾气你作为师侄还不知晓么?不过这一走,不知何时何日能够再见,以少行的性子,只怕他不会露面,即便来我们也是不知道的。” 可我知道,此时难过的,又岂止是师叔一人? 我朝韩非展颜一笑,望着他寥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