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我与赵政在馆驿分别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这段时间我都在刻意回避,关乎周府的任何信息,生怕听到什么于他不利的消息,在我和姬丹相处的日子里,我时常想着我与他的约定,以至于在消沉了一个月后,我重新振作自告奋勇地跟着姬丹上起了学堂,姬丹对我说,还从没有女孩子跟着去的,出于猎奇他想了片刻,也就答应了。 时间过得也快,一转眼便到了三月初三,馆驿里的玉兰花开得正好,有的花枝竟开出了五六朵,暖风拂来飘带着阵阵花香,引得几只翠鸟在此流连忘返,叽叽喳喳地倒给平日里死气沉沉的馆驿,添了几分生机。 自打我上了学堂后,也多多少少知晓了,何为质子。所谓质子说好听了,便是两国互相结以为好的客使,往难听了说便是人质,在这个狼烟四起的年代,两国之间的战与和,便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言不合便开战,而在他国为质的各国公子们,便首当其冲,往往成了敌国开战祭旗的牺牲品。 如今我倒是越发为赵政与姬丹难过,他们两人一个是他国为质的太子,一个是质子的儿子,原本出生富贵之家,本质上却也过着于我都差不多的悲惨生活。 许是这几日温度回暖的快,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倒将暖春逼退到了初冬时节,一番乍暖还寒,就连学堂的夫子也害了风寒之疾,早早遣了我们下学堂,偏巧这日姬丹也被他们燕国的大夫叫了去,我走在后面,远远瞧着那大夫的神色,隐隐觉得似乎有要事发生。由于心系赵政的缘故,我对六国中事非常的感兴趣,时常在姬丹和大夫们商讨之后,私下又缠着姬丹央求他再重复一遍,久而久之我倒是养成了,比姬丹还敏锐的眼光。 回到了馆驿,我便直奔了姬丹的公馆,在他的书案前约莫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他回来,心底暗暗腾起一个十分不好的念头,若论当下赵国发生的大事,也就只有赵政与赵萧翎二人,能在本就动荡的赵国朝堂掀起波澜了,我抬起手看着有些发红的手指,向西遥望着咸阳,心自挂念:也不知道赵政哥哥他,是否平安如初? 百无聊赖之际,我偏头瞧着,在书案上放着一卷被锦绢包着的竹简,这倒是我没见过书,我将套在竹简外部锦绢拿下,伏在书案足足看了半晌,别说看了却是一个字都识不得,我撂下手里的书,拄着下巴寻思现状,在赵国求学固然好,可若一直留在赵国,自然是接触不到其他六国的文字,长此以往,只怕唯愿难成啊! 姬丹从外馆回来后,刚一落脚进公馆,见到了便是我一副老叟入定的模样,姬丹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又晃,我一努嘴直接打下他的手,姬丹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将竹简往他怀里一扔,道:“这上面的字,我一个都不认得。” 姬丹接住竹简的功夫还不忘了打趣我:“我看看,还有我们凝雪看不懂的书?”我走过去,指着上面的文字:“这上面不是赵国的文字。”姬丹摆弄着书简,猛然拍着头道:“我倒还险些忘了,自己还有本齐国的书。” 姬丹告诉我,这本书名叫《孙子兵法》,是齐人孙武所著,关于行兵作战的书。我更是来了兴趣,扒着他的胳膊问:“那学堂里的夫子,可会讲这书么?”姬丹道:“这是赵国,夫子所讲是儒生之道,孙武之言乃属兵家,杀伐气太重,夫子断是不会讲的。” 虽说我上学堂的日子不久,于学术而言并不精益,但对诸子百家这场百年大争论,我还是有些耳闻的,倒不用讲别的,就说学堂里的夫子,平日里除了讲经论道外,剩余的时间便都用来驳斥各家之言了,什么儒墨之争、儒道之争、儒法之争,我颇为无奈地问:“就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博采众长么?” 姬丹想了想:“如此说来,在赵国倒是有这么一个人,只不过他常年隐居在白马山不问政事,要找到他拜他为师,可不是一件易事。” 我问:“他是谁?” 姬丹俯下身坐在我跟前,我倒了杯热茶递给他,他才慢悠悠地开口:“盖聂!传闻此人是鬼谷子王诩门下弟子,更是剑术大家,早年曾游历山东诸国,既擅捭阖之术又擅兵道,其人之才,若说是‘秦之商鞅,魏之吴起’也不为过啊!” 听姬丹如此大赞此人之才,却为何他要隐居山林,不问政事呢?姬丹听后笑笑不答,我倒觉得如今赵国风雨如晦,亟待人才,只是那时我不知道如今的赵国,早已陷入权臣弄臣的利益勾连之中,早已不是贤臣良将的栖身之所了。 我抱着姬丹胳膊,道:“我想请他收我做徒弟,你看可不可行?”姬丹放下手里的茶杯,眉目带着满满的笑意,我知道他又在嘲笑我了,可我也知道若我一直窝在学堂里,成天念着之乎者也,便是一辈子与秦国咸阳无缘,更不要说做赵政的左膀右臂了,一个月前的约定言犹在耳,我又怎甘心放弃! 我道:“你只管带我去,至于其他你便不用管。”姬丹瞧我心意已决,倒也不曾再说什么,也许他也想看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