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有应门的人进来将他们毕恭毕敬地请了进去,应该是提前便得了他要过来的消息。 进了小院儿,她原本只是默不作声地跟在他后面,后来却不知怎地,蓦地便发觉自己竟与他并肩了。 洒落在身上的雨滴也忽地减少了许多,她抬眸一看,才发现他手中的油纸伞已有大半遮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秋雨冰凉,虽是小雨也能寒人心脾,她不由哆嗦了几下,问他道:“捕头,咱们这是去哪儿?” 安川只是简单道:“办件事。” 他来此定然并非为了寻欢作乐,若非为了公事,便是为了一个人。 果然,带路的龟公带着他们七拐八弯,来到了一个竹林环伺的小院。 那是江南翘的住所,他这次来此又是为了柳宸。 虽然外面下着雨,但江南翘却坐在院子里的八角停下悠然弹琴,她的丫鬟沉钩在一旁默然站着。 这应该是第二次她亲眼看见江南翘抚琴,第一次还是在她为了替安川解围而来求她相助的时候。 不过那时她心下焦急,并未认真细听江南翘的琴声,而这一次,虽然她并不懂琴,却也能听得出从琴声里流淌出来的畅快与欢喜。 而且在她的印象中,江南翘素来喜欢白衣,在这花枝招展姹紫嫣红的花茶坊中犹如落凡仙子般清冷脱俗,但今晚她却穿着一件素净的绿色衫衣,让她的眉目在欢快的琴音中显得愈加活泼清新了。 虽然远远地看不清楚她的神色,不过,能弹奏出如此欢悦的琴声,她的心情当是不错。 沉钩瞧见了他们,过来将他们引到了厅堂,请他落座后又奉了杯热茶:“还请安捕头稍等,小姐奏完这一曲便会过来。” 安川的余光扫了一眼在自己身后瑟瑟发抖的许长恒,转眼客气地问沉钩道:“是否能拿个火盆过来?” 如今只是深秋,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但到底也还没到生火取暖的地步,沉钩愣了一下,有些犹豫:“这……今年还没用上火盆呢。” 安川的语气更温和了:“在下方才湿了衣裳,想要烘一烘,还是得劳烦姑娘准备一下。” 站在他后面的许长恒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的衣裳的确湿了一片,应该是方才在路上因为与她共伞而被雨水打湿的,只是以他的性子,原本不该会放在心上才是。 他定然已经察觉到自己冷得发抖,故而才想请来火盆。 心头不由一暖,她忽而觉得自己也没方才那般冷了。 沉钩也看见了他的衣裳,还是应下了:“还请安捕头稍候。” 厅堂四下无人,安川微微侧了头,吩咐她道:“你也坐下吧。” 他极少将手下人视作下人,她是知晓的,便不再推辞,在他的下座坐了下来。 待她落了座,他便伸手将沉钩刚刚倒的茶水默然推了过去。 虽然他并未说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但她能领会他的好意,道了声谢后饮了茶。 之前一路上虽有刘三儿的斗笠,但她终究还是淋了些雨,只是因着紧张并未察觉到冷意,直到方才才觉得全身发凉,如今一盏热茶入喉,浑身似乎都暖和多了。 安川不说话,她也只能沉默,两个人静静坐着,直到沉钩端来了火盆。 火盆里的炭被烧得通红,只看一眼便让人觉得暖和。 正在沉钩要将火盆放在他前面时,却听他道:“放这里便好。” 他目光所指,正是她跟前。 她愣了愣,沉钩也是一怔。 方才是他说想要烘干衣裳,如今火盆来了,却不放自己跟前。 沉钩困惑地将火盆放在了她脚下不远处,起身后对他道:“安捕头稍等,奴婢去看看小姐。” 炭火明亮入心,许长恒似乎立刻感受不到寒冷了。 她瞧着火盆,感觉暖流从地面而起,暖到了自己的心里。 安川微微侧头,去瞧门外的雨,但不知为何,眸光最终缓缓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正低眉盯着地上的火盆,眸光也似是水面映着火光般,熠熠生彩。 他不由看得入了神,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许长恒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下意识地抬头也望向了他,两个人的目光悄无声息地撞在了一处。 他此时的眼神,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似是星光落水,温柔有神。 也不知为何,只看了他一眼,她便猛地觉得心头一跳,慌乱无措地躲开了目光。 安川终于突然回了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似是在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