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善下落不明,我实在无暇分身。而且此时天色已晚,我也不敢耽搁两位歇息,改日我必将亲自登门拜谢。” 等离开了穆府后,许长恒心情低沉,一路默然地跟在安川的后面。 虽说她之前对穆小公子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但他毕竟是老东家最为疼爱的孙辈,若是出了事,穆府上下自然会备受打击,而当初她在春萃堂的时候,没少受穆府的照拂,心里自然是希望他们越来越好的。 此时正值六月十四,月光皎洁微风习习,倒是夏日里难得的凉爽天气。 她盯着自己脚下的影子,心事重重地跟着前面的脚步往前走,却冷不防他突然顿了脚步,险些因收不住脚步而撞在了他的身上。 慌忙向后退了一步,她不由抬头,见安川并未回头,却只是微微抬眼看着天上,似是在赏月一般。 她松了一口气,这份能随时随地都想欣赏秀美风景的闲情雅致,她大概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参透。 他抬脚时,淡淡地道了一句:“穆家那个小公子,凶多吉少。” 他的话平静而随意,似是只是随口一说并毫无分量一般,但她的心却蓦地咯噔响了一下。 不知为何,她对他的这句话深信不疑,以至于忍不住追问他道:“公子为何这么说?”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继续向前走着,道,“那里的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 穆府的人没有一个人曾经说过穆呈善凶多吉少的话,但她却听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 没错,无论是林管家,还是穆夫人或是穆如夫人,每个人都太过焦虑担忧了,他们似是早就知道,穆呈善的失踪并没有那般简单。 他们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没有说。 难道是穆家最近得罪了什么人,而那些人很有可能会伤害穆呈善吗? 若当真如此,那穆呈善偏偏在穆老爷子的寿诞出事,的确凶多吉少了。 至少,他是被人绑走的。 已快近宵禁时分了,他们快到客栈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熙攘声,是梨花班的弟子们从李府收工回客栈了。 “原以为明日能歇一歇,没想到李家竟又突然加了一天,又有的忙了。” “好在明日本就没单子,否则又是个麻烦呢。” “不过李家给咱们的打赏也不比穆府的少,饭菜也颇为合口,多一日倒也无妨。” “我瞧着李家老爷子的脾性可比穆家的老爷子和善多了,他家的那位女婿说话也很客气,不愧是……” “糊涂,这种话你也敢在大街上乱说,是不是忘了咱们的规矩!夏班主,你怎地一声不吭,难道就这般由着他们胡闹吗!” …… 她听得出来,最后责骂他人的是马上年,虽然夏班主并未开口回应他,但其他人却也因此而安静了下来。 听他们的意思,明日李家还要再热闹一日。 梨花班的弟子大多住在西跨院的中房,往西去时会穿过她所住的中跨院,许是担心会吵醒他人,比起方才在大街上的喧闹,他们愈加安静,几乎只有走路的脚步声。 他们从下房的门口经过时,她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床榻边,但却并没有躺上去的打算。 因着下房的客人多,且有可能会随时出入,故而这里惯常会燃着一盏并不明亮的煤油灯,但她不必向四下看,便知道里面的住客并不少,因为四周都是此起彼伏的鼾声。 她虽然早就习惯了男人的鼾声,但却还是不习惯在鼾声里入睡,再加上林霄的死因和穆呈善失踪的事情,她更加难以入眠,便在外面没有其他的声音后又下了床。 见院子西边的廊下摆着一排长凳,她便抬脚走了过去,挨着一根柱子坐了下来。 外面的月光愈发皎洁了,整个天地似是轻轻柔柔地蒙上了一层轻纱,在月光的映照下,连屋檐都温柔似水了。 侧靠在柱子上,她抬头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心里升起万千感慨。 四多年前,离开的时候,她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了。 当年,她之所以来肃岭县,是因为兄长给她的信中曾经提过,他在这里喜欢上了一个姑娘,而且他还曾在这里生活过几日。 可她在这里待了大半年,却分毫没有找到他在这里停留过的痕迹,再加上这里离南和县太近,因为担心她的安危,爹娘也十分反对她长久地留在此地,她便打算离开了。 但真正让她下定决心离开的,其实是因为她暴露了自己是女子的身份。 而穆府那个唯一知道自己是女子的人,其实不是旁人,正是林管家的小孙子林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