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任何代价,杀进皇城,他要亲眼看到,哪怕是她的尸首,也该属于自己。 可沈载舟实在冥顽不灵。 他单枪匹马,阻在乱军阵前。 身上千疮百孔,气势未减分毫,喉咙里窜起丝丝腥味鲜血翻涌,“潘觎,即刻收手自戕,本将军,念昔日之情,留你全尸。” 留你全尸? 这对潘觎来说,好比是世上最讽刺的话。 他是太监啊!早已不是完身了。 走到这一步,哪里又会在意生死。 他什么也不计较,只想见到她,细心珍爱了一生的女子,她为什么要从城楼跃下。 她的夫君,文景帝燕铎,置她性命不顾,停了大道,终了陵石采练,她的病再无希望。 潘觎不是谋反,是要逼狗皇帝,在天下与她之间,做出抉择。 她曾笃信过,燕铎爱她入骨,为什么最后关头,她不能再等一等? 狗皇帝燕铎,会为了她妥协的。即便不肯妥协,自己也有千种万种法子叫他同意。 潘觎眼眶布满血丝,望着雷鸣刀剑里垂死挣扎的沈载舟,他依旧不明白,那些蝼蚁一样的平民,本与他们毫不相干,为何,他们要用性命去护? 终究,潘觎放弃了屠城。 踏过沈载舟的尸首,向城楼方向行去。 脑海回荡生平。 他乞儿出身,少时蒙难被一侠女所救,恩记在心。黄河水患,潘觎随流民入帝都云州城,城中第一世族沈府施粥,彼时还是少将军的沈载舟亲临。与沈载舟衔衣而立之人,令他一时顿促。 再见侠女,心中情愫激荡,窘迫难安,他虽衣衫褴褛,肮脏不堪,侠女还是认出了他,灾年可贵的馒头多给了他两个。 沈载舟唤她小师妹,是有急事促她离去,她飞身上马,花蔓抖擞,质傲清霜,居高临下的望着潘觎,浅浅道了句,‘可去云州城寺辅街寻我。’ 年少钦羡爱慕,性格腼腆的潘觎四处打探寺辅街。 寺辅街是何地,你也配寻? 那是王公世族住的地方,承袭几百年荣宠不衰。 遍地权贵,凭你痴狂,去寺辅街却是污了宝地。 面对无端嘲弄,他早已习悉,心中倔强的认为,纵使当时不能与她相配,他亦愿以蝼蚁之躯云霓相望。 直到天下大赦。 寺辅街丞相府嫡女,赐宝册嫁君王。 他再次见到了她。 仪仗宏伟,彩旌猎猎。她端坐金銮帝驾,高呼的人群中,远远一眼。 浩浩荡荡的队伍里正使、副使、特使,随员礼节,首尾不相见。 王丞相言,‘蒙制访,臣不敢辞。’何等殊荣喜悦。 帝后大婚,赐福苍生。那种恢弘场面,震撼余生,他所历经无法幻想。 皇宫是什么样的地方? 他进去后才知,是阉割之地,那些时日,他只有一片小窗,风吹不进来,整日敞着丑陋溃烂的身躯躺卧草席,他愈合的不好,挨了一刀又一刀,像是漫长的凌迟,眼里光芒消耗殆尽,他也会听见屋外传来过怜悯之声,“哎呦,我的小狸奴啊!叫你这不长眼的狗东西踩着了。” 人性何时扭曲的,无从言明。 世人皆道,文景帝燕铎,高峻绝伦,文彩殊渥,登基十年宠信宦臣潘觎。沉迷江湖术士诳迷惑众之言,欲要得道修仙。宫中事务任潘觎只手遮天。 文景帝为何宠信宦臣潘觎,不过是潘觎处处留有真心,服侍皇后汤药,从不假手于人,亲自熬送。彻夜不眠守着,忠心耿耿护着。 他励精图治,为君王排忧解难,比起朝堂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大臣们,潘觎只说,“请陛下放心,此事不难办。” 且每一样事,他都办的漂亮,他像是文景帝肚子里的蛔虫,朝堂后宫,纵览全局。 文景帝与王皇后伉俪情深,宫中无任何妃嫔美人,成婚多年帝后未育,朝中众说纷纭,潘觎提议,北凛皇嗣之事,不再向天下公布,尔等无权知晓,更无权过问。 为此朝上争吵了一月不休,还是巫师大祭司站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建立储君堂,由三司,太傅,丞相,巫师,大将军等股肱重臣组织,皇嗣之事公布于储君堂,绝天下之口。 闹得最凶的太傅同意后,皇储令就此颁布。所以北凛皇储,几乎同等于天下秘辛,所知者甚微。 此次燕宁来天厥,李修臣只猜对了一半。 为何对外称,是沈府老太君想要寻回阮云蓓与她的孩儿。他们就是要大张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