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我妈,我是哪来的。 蝉鸣声声入耳,06年的夏天闷热的真情实意,我手里的雪糕化的飞快,顺着杆滴到腿上,黏糊糊的。我妈啧了一声,抽了张抽纸给我擦掉,“不是说了吗,从西山里捡来的。” 我点点头,腿上擦掉雪糕的地方还是有点黏,我跑到天井在水龙头下哗啦啦的冲腿。姥姥闻声从院子边的玫瑰花圃里抬头,小狗乐颠颠的跟着她,一见到我撒了欢,扑过来大概嗅到了我手上的雪糕渍,热情的舔了我几大口。 它摇头换脑,天天都这么开心,也不知道在乐什么。如果它换季不掉那么多毛或者能控制自己不在晒的麦子里随便撒尿的话,我也想当个小狗。 起码小狗不用上学。 乐楷欣和乐彬昨天拿棍子打破了我的头,我才得以工作日不用上学,妈还特地请假过来看我。 一般来说她只有周末有空,还未必每周都能拨冗来一次。 我希望她来,她每次来都会给我买很多零食,可能因为我每次迎接她的时候帮忙拎东西太殷勤,她看出了破绽,所以总爱问我“是哪里希望妈妈来?”然后点一点我的心口又点一点我的肚子。我有点不好意思,说都想。姥姥姥爷和妈就都笑起来,拍拍我的脑袋让我去玩。 为什么我和姥姥姥爷住在一起而不是和我爸我妈我姐住一起呢?我还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我喜欢姥姥姥爷,但是她们有时候看着我会突然走神,看起来有点忧愁,我问他们怎么了她们又说没事儿,可能她们觉得我知道了也没用。我不想让他们露出那种表情,所以乐楷欣和乐彬在幼儿园欺负我这种事儿我就没跟他们说。 幼儿园是乐楷欣家开的,虽然我们三个是亲戚,但是她不爱带我玩,天天拉着乐彬跟大中小班的人说别理我。姥姥之前嘱咐过我去上学要听话,不能惹事,她多余担心,我隔三差五伤风感冒哪有惹事儿的力气。 昨天她们抢我的木马,我没让,她们一急打了我的头,结果我的头破了,流了好多血,把她们吓坏了,我大姑出来一看,还没来得及说话,乐彬和乐楷欣已经哭哭啼啼起来,真是奇了,她们头又没破还能疼得哭吗。 我头疼,但是我不想哭,打架没打过已经很跌份儿了。 我大姑亲自抱着我送我回家,幼儿园办在她家里,跟我姥姥家就隔着两户,她敲门喊我姥姥,二婶,我把饴饴带回来了。 姥姥在屋里应了一声,踢踢踏踏的来开门,我顶着流了半脸的血冲她一笑。 大姑有些尴尬的擦了擦我脸上的血,说,饴饴,让奶奶跟着咱们一起先去医院。 我纠正她,这是我姥姥。 她脸色变得更尴尬了一点。 从医院回来姥姥让我给我妈打个电话,问她明天过不过来。其实我有点怵问我妈这个事儿,我没耐心,每次周日放假我从周六晚上就开始骚扰她,问她你明天来不来,周日又从一早开始问她来不来,到哪里了,每到一个新地点都要问问,越近我就越高兴,但是她不高兴,她被我催的烦,我就努力克制了一下,想打电话问她到哪的时候改成出去问我姥姥,我妈到哪了,姥姥脾气好耐心也好,每次都不厌其烦的回答我,不知道啊,但是快了吧。 我给我妈打电话,问她,你明天来不来。 我妈莫名其妙,明天周三啊,你过傻了吗。姥姥在一边听着,要过去电话跟她说我被打破了头,我觉得有点丢脸,凑到话筒边大声说:一点也不疼。 姥姥低头看我,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表情。 这天晚上姥姥祷告时把我的头交托给了上帝,让耶稣来医治,我寻思我的头医生不都给我包好了吗,他还来治什么,但是我懒得问,就没出声。我百无聊赖的跪着,听身侧姥姥絮絮叨叨,从中日美关系到今年天气干旱少雨事无巨细的向上帝求,请他聆听信徒的心愿。 哦对了,还有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跟上帝给我求个弟弟。 中式神明种类繁多各司其职,西方就有一个上帝,为了满足信徒的祈愿只好身兼数职,不光要当赤脚大夫和外交官,龙王和送子观音的业务也要一并囊括,也怪繁忙的。地球上七十亿人口,上帝他老人家信徒众多,就算金口玉言,一天到晚唾沫星子耗干估计也批不完奏折,虽然很有信徒们自我安慰之嫌,但乐观点想,倘若心愿没有达成,一定是上帝没有听到。 被上帝回应就像是商店活动中奖,约莫是一等一的幸运。 我胸无大志,看不懂国际形势也不明柴米油盐之苦,坐井观天的眼光只局限在家中一隅,我顺口求问上帝,我妈明天能不能来。 万一上帝听到了呢。 第二天我妈大包小包的过来了,上帝竟然听到了我的声音,难道是因为这桩祈愿完成难度较低?我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