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之花,灵泉之水,和所爱之人心头之血,方能解那西巫情蛊。见他心意已决,季徵并未多言,他从一侧医匣中取出银针,置于火焰上消毒。
不过多时,季徵这边已准备妥当。
就在他欲将银针刺入之时,一直掩面不语的谈钊“腾”地一把握住了季徵的手。黑袍男人紧攥着季扶声的手腕,指尖用力到泛起一阵青白之色。他的目光却尽数落在主上身上,半晌,才压低了声息:
“主上,那高僧所言,乃是心爱之人的心头之血。您可曾想过,如若此药对娘娘无解……您又何故冒这个险?!”甚至要搭上这半条性命去?!
谈钊比任何人都知道,主上的身体虚弱,已
经经不住这般折腾。而此番取血,却是有两重未知。
其一,主上可否在取血过后安然无恙;其二,这心头血兑于药粥之中,于皇后娘娘的情蛊可有解药之效用?
但他也知道,自己劝不住主上。
银针刺破肌肤的那一瞬间,谈钊再也忍不住,朝向那矮榻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主上!!!”
……
疾风骤来,波澜不歇。
淅淅沥沥的鲜血点滴坠落,流满了一整个银盆。
月色淌过。
姜泠醒来时,绿芜与往常一般,正端着一碗汤药走入军帐。
“绿芜,现在几时了?”
“娘娘,快子时了。”
以往子时,绿芜都会唤她起床,饮下这一碗汤药。见她捧着药碗,姜泠也不疑有他,不过须臾,小侍女将药碗端着,走过来。
“奴婢还未唤娘娘,娘娘怎么醒了,是着了凉还是着了魇?”
对方将她从榻上扶起来,先是往她身后垫了个枕头,又往她膝上多叠了一层褙子。
“娘娘将汤药喝了,暖暖身子。”
姜泠接过碗。
“绿芜,我方才似乎听见,帐外有人喊打了胜仗,西巫人降了。”
“娘娘听错了,陛、陛下他还未回来呢。”
绿芜小声催促着。
“许是娘娘做的梦,您先将汤药喝了,早些休息罢。”
也许是梦。
姜泠垂下眼睫。
今日的汤药似乎与往日不大一样,汤底不知又添了些什么,看上去浑浊许多。她也习惯了步瞻的自作主张,既然季老师说这汤药并无危害,那她索性便随了步瞻的意,将这些都喝干净。
她曾面对面问过步瞻,在给自己喂什么。
对方面色平静,只道,她日后会知道的。
喝完药,她将汤碗放下,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今日是几号了。”
绿芜不知她为何突然这样问,下意识地回道:“回娘娘,还差两天便是三十了。”
闻言,姜泠的喉舌之中忽然翻涌上一阵黏腻的血腥气,那道血气猛地上窜,令人猝不及防。她半弯下腰,扶着桌角闷闷地咳嗽起来。
绿芜赶忙去抚她的后背。
差两天便是三十。
她想起来,萱儿曾对自己,步瞻仅仅剩下三个月时间,如此算来……
见她猛地蹙眉,绿芜忙不迭询问:
“娘娘,您怎么了?”
“我喉咙好疼,好……好像……”
好像用什么东西给黏住了一般。
像是血。
姜泠缓了好些时候,才终于缓过这一阵劲头。军帐未完全掩住,夜风将冷气吹拂进来,见状,绿芜便要走去关。
姜泠抬了抬手,道了句“不必”。
她今夜心很慌,右眼皮莫名跳动得厉害。
她走下床,青丝
迤逦在身后,望向帐外时,眼前竟莫名闪过那一道人影。那是一道雪白色的身影,未束发,也未戴发冠。他的衣摆宽大,被风吹得微微扬起,撒落一地的花影与旃檀香。
“步瞻回来了吗?”
过了子时,她问。
绿芜应道:“还未。”
姜泠心慌得厉害。
又过了少时,她微微支起上半身,问:“他回来了吗?”
“娘娘,圣上还未回来。”
她的心怦怦跳着,连带着右眼皮亦是怦怦。闻言,姜泠重新躺会榻边,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神不宁,意识里觉得今夜会有大事将要发生。
天色微亮,她朝外唤:“绿芜……”
不等姜泠唤出声,军帐外突然响起鼎沸的人声。原是前线传来捷报,西巫人降了!闻言,姜泠心中也充斥着欢喜与雀跃,她让绿芜扶着自己从榻上起身,方一走出帐,便看见正高昂坐在马背上的阿衍。
姜衍银甲红缨,器宇轩昂,端的是衣袍猎猎、英姿飒爽。
周遭皆是伏拜的将士,他转过头,只一眼便看见站在军帐之侧的姜泠。
姜衍立马跳下马,走过来拜她。
“昨日一战,彻底击溃了那群西巫贼人,西巫大王子已差人送来降书,明年开春,将士们便能归家了。”
姜衍声音愉悦,说得高兴。
若说一开始,他确实是因为姜泠才成为了步瞻的一把尖刀,而如今,他是真真正正地因收复疆土而感到高兴与自豪。说这话时,他的眸底闪动着耀眼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