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谈钊大惊失色:
“主上,不可!”
他见过主上疼痛到几近晕厥的样子,为此仍心有余悸。但他更了解主上,深知自己根本无法劝动他分毫。
娘娘服了镇痛药,没一会儿,便停止了闹腾。
见状,谈钊与绿芜皆松了一口气。
下人们忙前忙后,扎针、换水、喂药……直到后半夜,皇后娘娘终于降了温。她平躺在支起的一方小榻上,安静地闭着眼睛,看上去分外乖巧听话。
月色朦胧一层,轻柔地落在她均匀的呼吸声上。姜泠只觉得自己周遭温度在慢慢变得和缓,原先胸口处的那一炬熊熊燃烧的烈火也终于被人扑灭。
醒来时,天正黑着。
见她动静,绿芜忙不迭跑过来。这小丫头不知怎么了,脸上挂满了水渍,两只眼睛也红肿得像一对大桃子。
绿芜告诉她,她发了一场高烧,昏睡了一天一夜。
此时正值她昏睡的第二日。
“娘娘,您可终于醒了。您昨日烧得好厉害,可真是吓坏奴婢了……怎么样,娘娘您还觉得烧不烧,可还疼不疼?”
姜泠被她扶着,从榻上坐起来。
“我昏睡了一天一夜?”
闻言,她尚有些吃惊。
不过烧灼与疼痛她确实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姜泠低垂下眼帘,揉了揉尚还有些发胀发酸的手臂。不知是不是步瞻唤人往她嘴里喂了什么东西,她只觉得嘴唇里面发涩的紧。那味道有些苦,令她连忙起身,喝了好一杯热水。
绿芜同她说,是皇帝喂她喝了止痛的药。
“您昨日躺在榻上,直说您的身子疼得慌。皇上便让谈大人给您喂了颗镇痛药,您这才终于消停了一会儿。今日早上您又喊疼,所幸谈大人那边还剩下最后一颗药丸,也一并给您喂了去。只不过,只不过……”
这小丫头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
姜泠微微蹙眉:“只不过什么?”
绿芜两眼忽然含了些泪,望向她:“那药原本是谈大人为皇上准备的,昨日皇上把药都留给了您,夜里犯了疾,同您一样也疼得发了高烧,我们和谈大人都急坏了。”
说这些话时,绿芜仍心有戚戚。
二人正谈论就间,忽尔有人抬手掀起车帘。窗外夜色森森,有人踏着满地的月光走了进来。姜泠捧着药碗抬起头,正见着来者一袭梨花白衣。他裹着厚厚的氅,面色看起来是同样的泛白。
绿芜赶忙低身:“恭迎圣上。”
步瞻未束发,乌黑的青丝随意披散着,眼睑处亦有一片淡淡的乌青色。
站在一侧的绿芜眼尖,一下子看出来皇帝额头上那一层极薄的汗。
步瞻走进来,行至姜泠床边。
他的步履极轻,走过来时,衣袍带起一阵极微弱的冷风。夜风拂面,吹拂得他低低咳嗽了几声。姜泠抿了抿唇,将手里头的东西攥得愈发紧。
因是双腿不便,男人走得有些慢。
他眉心微蹙着,似乎是在忍着疼。
绿芜在宫里头待久了,是个极会识眼色的。见状,这小丫头立马福下身,同男人道:“皇上,娘娘的烧已经完全退了。大夫也说,将这碗药喝了,娘娘的身子差不多也就好了。”
榻边微微一陷,步瞻坐下来。
迎面扑来一道熟悉的旃檀香气。
他微微苍白着脸,眉目却是分外温和。清冷的月色坠下,于男人周遭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步瞻的眉眼中带着些关切之色,目光落在女子面容上的那一瞬,他伸出手,似乎想探一探她的额头。
这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自然。
姜泠攥着杯身,来不及去躲避。
他的指尖也泛着凉意,冷冷的,像一块冷玉。
烧终于降下来了。
姜泠看见他的唇角似乎扬了扬,翘出一抹浅浅的弧度。
男人的衣袖拂过她的眉眼。
姜泠下意识一闭眼眸,如云朵似洁白的衣袖于眼前拂了一拂。旃檀香气似从远山之巅传来,带着月光清冽的味道,牵动着她一整颗心没来由跳了一跳。
步瞻从绿芜手里端过来药碗,极有耐心地一勺勺给她喂药。
似乎怕她嫌苦,药碗中还放了一块甜甜的方糖。
姜泠正坐在榻上,低着头,毫无感情地一口口喝那温热的药汤。
有药渍顺着唇角滑下来。
见状,步瞻的眸光软了一软,男人抿了抿唇,似乎想笑,却未笑出声。
他探出手,想拭一拭身前之人的唇角,姜泠眸光一闪,下意识偏头躲过。
冷风徐来,男人的手一下顿在原地。
他的手指青白,须臾,指尖一点点蜷紧。
姜泠没有看他。
月光透过马车窗帘,男人面色平和,只将碗递给下人,神色并未有何波动。
他们离西疆更近了。
群山延绵,姜泠第一次看见如此巍峨的高山,也是第一次感受到黄沙漠漠的波澜壮阔。
因是二人都生了一场大病,姜泠在昏迷时被下人抬上另一辆马车。步瞻只在马车内坐了一会儿,见她神色恹恹,便兀自走了下去。
周遭一时间变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