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鸿升开票还不久,我们向来打交道的只是京中的几家老字号,你怎么会突然去兑鸿升的银票呢?” “都怪,都怪小人猪油蒙了心。”掌柜的汗津津的双手交握在一处,“我的一个表弟就在鸿升,他答应我只要我去兑鸿升的票,就同我分好处。我……我当时也没想到日后会出这些事,要早知如此,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呀!” 谢枝若有所思:“所以你故意报高了进项,想要以此来填补亏空?” 其实若换作以往的余婆婆,这事十之八九是不会被发现的。也算这掌柜的背时倒运,正巧撞上了谢枝掌家的时候。 冯管事正要开口让谢枝把此事交由自己处置即可,不料谢枝却先说话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鸿升票号看看吧。” 冯管事没直接拒绝,只是瞧了谢枝一眼,仿佛是在确认她此话是否当真,谢枝也不言不语地瞧着他,意思很是坚决。 冯管事想了想,只是说:“若是少夫人不嫌弃,我也想一同前往。京中这些商贾之事,我也算有几分了解。” 谢枝想自己追查下去,是怕若是假手于人,中间没准又会出什么差池,可她也没想到冯管事答应得如此轻易。这反倒叫谢枝犹豫了一下,但她还是露出一个点到即止的笑:“那就多谢冯管事了。” 鸿升票号同在赤梅子街上,没走多远路便到了。票号门前果然被一群人围堵着,想必是大门紧锁,他们几日下来都不得法,便干脆扯了几条长凳来扎在这门口了,还有好事之人请了伶人来编排此事,众人一边瞧热闹一边鼓掌叫好。 谢枝看此景象,不由得朝着冯管事苦笑一声:“看这架势,怕是后门也被围住了,也不知今日该怎么进门。” 冯管事倒是面皮也不皱一下:“假银票一事,涉及资产甚广,他们如此咄咄,倒也在情理之中。至于进门一事,实在再简单不过。” 说罢,冯管事便径直穿过混乱的人群,顶着又惊又异的目光,叩了叩鸿升票号的门。他开口,是对里头战战兢兢的人说,也是对外头蠢蠢欲动的人说:“相府办事。” 果然,紧闭的门应声开了一个黑洞洞的缝隙来,露出一对惊疑不定的招子,仿佛打量着冯管事是不是冒名行事。 外头众人也躁动起来,一个个的目光恨不得能拐着弯钻进那条门缝里去,可却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甚至是窃窃私语。冯管事常在京中奔走,这里大多的人都识得他,因此就算再火烧眉毛,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况且,他们心里也在盘算着,瞧这模样,看来这假银票也流到相府去了,鸿升票号这次就算倾家荡产也得补上他们的亏空才是。 谢枝嘱咐骊秋留在原地观察动静,然后就在这暗地流转的心思间跟着冯管事一道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虽然还是青天白日的,可由于屋子门窗紧闭,所以开门的人把着一盏烛台,烛火像锈铁水一样,在他愁苦的皱纹间流淌着。 “冯管事,真是你呀。”他苦涩地喟叹了一声。 冯管事没应他,只是朝谢枝拱了拱手:“这是我家少夫人,今日为了假银票一事而来。” 黑黢黢的屋里又落下一声沉重的叹息,开门人道:“此事非同小可,我还是带你们去见少东家吧。” 于是,他便领着谢枝和冯管事往后院走。明亮的天色渐渐露出来,他便吹熄了蜡烛,随手搁到一边,撩起门帘:“二位请进。” “少东家,相府的少夫人和管事来了。”他走到里屋去禀告。 一阵混沌的对话结束后,谢枝和冯管事就被请了进去。 里头坐着一个青年人,一身茧色外衣,衬得他的脸色也有些难看的蜡黄,但他浓眉斜飞,目光沉定,仍旧看得出标致的模样。他边上还坐了几个布衣短打的老人家,但都是满脸愁云密布。 看着谢枝和冯管事走进来,梁元岁苦笑一声:“连相府的少夫人也来了,看来我命中该当此劫了。” 谢枝却直接在他面前落座,既非责备也无怜悯地开口道:“少东家,今日我见了鸿升票号的境况,颇有几分不解。鸿升虽做钱庄还没几年,可你家的木材生意可是整个大晋的龙头,假银票一事虽大,可似乎应该难不倒你们吧?” 梁元岁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不明白她怎么知道这些,可又不禁坐直了身子,答道:“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少夫人,你说得没错,如果只是赔款,那我鸿升自然拿得出这个钱。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根本分不清到底有多少假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