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们都已不再是孩童了,有些是非曲直也该明晰了。你的祖父贪污边饷,乃社稷之贼,你们谢家本就是大晋的罪人。如今,李家在朝中只手遮天,党同伐异,你又偏偏嫁到了李家。这不正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而你我,早已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裴晚晴冷硬的声音在空寂的屋子里回荡着,谢枝恍惚间还以为这只是场噩梦。但她看着裴晚晴决绝而陌生的眼神,像把锋利的刀子般硬生生将她扎醒了。 谢枝撑着桌子,过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是晚晴……我,我没有做过坏事,这样……这样你也不愿意做我的朋友了吗?” 裴晚晴仍旧是无动于衷的模样:“裴家和李家势同水火,你凭什么以为我们还能做朋友?” 谢枝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了,她双眼发热,却还是强忍着眼中泪光,免使自己太过窘迫。她在一片朦胧中翻出自己之前写好的信,递了过去:“我听说……听说老师前几日回京了。他曾让阿归为我捎来一封书信,我一直没能回信。老师对我恩重如山,我想劳你替我捎带这封信回去……” 她看到裴晚晴拧紧了眉,仿佛要开口拒绝,又忙说道:“只是寻常问候之语,旁的话一句也没有多说。只这一次,从此之后……”谢枝喉间颤抖了一下,又生生把那团哽咽吞了下去:“从此以后,我都不会与裴家有任何来往了。” 她的双手一直握着那封信,握到臂膊都觉得僵了,才觉得终于有股力量将信扯了出去。裴晚晴将孱弱的白宣攥在手里,攥出脆弱的褶皱来:“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枝颓然地坐了回去,垂暮的夕阳在她瘦削的身上打着斑驳陆离的影子。她想起小时候,自己家中总是很难吃上顿饱饭,晚晴在时,总会从家中揣出几块甜津津香喷喷的糕点来塞给自己。自己甚至还记得那时她的手,发着汗,软绵绵,又热乎乎。 不像现在,是冷冰冰的。 她沉在这片辽阔的寂静里,直到骊秋打破了这汪死水。 “少夫人,你怎么了?”骊秋跪在她身边,伸手握着谢枝放在膝上的双手,觉得自己像握着一块冰。 谢枝失神地看向骊秋,哑着声音道:“骊秋,我有些累了,我们回府吧。” “好。”骊秋也不多说,替谢枝围上一件披风,本想同夏月辞道别,谁知一时竟也找不见了,只好嘱咐了一位侍女传话,这才一路扶着谢枝上了回府的马车。 ———————————————————— 裴晚晴从屋中走出来后,眼眶才泛起红来。但她仍旧冷着一张脸,假作若无其事地走到偏僻处,见四下无人,竟打开谢枝方才托她转交给裴牧居的信,自个儿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她方才揪着的心又轻飘飘地落了下去。谢枝没有骗她,信不长,只是些叙家常的话。她摩挲着宣纸上的字迹,原本沉浸在往事里的柔和的神色发起狠来,指尖的力道也渐渐大起来,像是恨不得把那墨迹擦掉似的。 是的,她们确实有近十年的光阴不曾相见了。谢枝的文采比起少年时越发好了,怪不得……怪不得自己的祖父总是如此偏爱她…… “你在做什么?” 一道清朗的声音忽而劈开她脑中的混沌。可正当她这一愣神的工夫,一只手把那封信夺了过去。 裴晚晴当然认得那是谁。那正是信王世子君厌疾。但她顾不得思量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儿,急着要把那封信夺回来。她不能让君厌疾发现裴谢两家暗中还有所来往。 可君厌疾看到那封信也怔住了,下意识捏紧了,裴晚晴抢夺之间,两人竟不小心把信撕成了两半。 裴晚晴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那半页信,发现自己竟隐隐觉出几分庆幸来。 反倒是君厌疾难得有几分慌乱:“姑娘,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他看裴晚晴还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手,又忐忑了几分,但他方才便有个疑问,不吐不快:“敢问姑娘,这封信可是你的?” 裴晚晴这才有所动:“自然是我的。” 君厌疾急切地追问道:“是你亲手所写?” 裴晚晴不可能说出谢枝的名字,再加上信中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便顺着他的话忍着不耐烦说道:“是我亲手所写。” 她看着君厌疾沉默地盯着自己看,不自在起来,从他手中把另外半封信拿了回来,两半叠在一块,撕碎了,看着纸屑像被扯断了翅膀的蝴蝶似的陨落了,唇间品出又苦涩又痛快的味道来。“世子殿下不必在意,我重写一封就是了。” 说罢,裴晚晴转身便欲离开。 “且慢。”君厌疾回过神来,向来风神飘洒从容有余的他难得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