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是纪御医来了。” 苏清宴低低应了一声,理了理略微褶皱的衣裙,随后掀帘,下落马车。 “微臣参见郡主。”纪寒时垂首行礼,苏清宴甚至能从上往下看见他那双黑而长的睫羽。 “纪御医不必多礼。” 苏清宴见到他,不由想起那盒冰青芍药所研制的妆粉,故多看了纪寒时一阵。 纪寒时抬头,一双清澈沉静的眸子恰好对上苏清宴探究的目光。 他有些微怔,倒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让苏清宴打量。 郡主微咳一声,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正值晚冬,门口尚风大,竟不知纪御医今日会来王府,稍后可愿随我移步西暖阁,饮盏热茶?” 苏清宴展颜浅笑,一双杏眸弯弯,等待着他的回复。 “郡主吩咐,微臣自当从命。”他躬身作揖,行之有礼,翩翩风度,却也透着几分不易接近的距离感。 “明婉,你且先去准备。” “是。” 苏清宴心中掠过一丝困惑,更觉面前之人难以琢磨。 “百闻不如一见,纪御医,请。” · 铜炉内的银骨炭燃烧发出炸裂声响,无烟无味,却令一室暖融。 明婉轻轻掩上窗门,退至门外,屏退了廊下的仆从。 苏清宴和纪寒时相对而坐,瓷杯中清茶白烟袅袅升起,氤氲眼前。 “微臣本该早些时候来面见郡主,奈何使团来朝,纪国又恰巧是微臣母国,御医院派了微臣去使臣驿馆医治,故而来迟,还望郡主恕罪。” 他正欲起身谢罪,被苏清宴抬手制止。 “行医救人乃医者本职,何罪之有?如今宋纪两国修好,陛下十分看重,这都是应当的。” 苏清宴将新烹好的茶倒入,眼底含了几分清浅笑意,“此茶名‘云霭’,是纪国幽州的特产,我的烹茶技艺不甚娴熟,纪御医且先尝尝看。” “是。”纪寒时垂下眼睫,依言浅抿,适宜的茶温将茶叶烹得恰到好处,茶香萦绕鼻尖,入口清苦而回甘。“郡主有心,微臣觉得此茶甚好。” 苏清宴回以微笑,她眼观纪寒时举手投足,以及隐隐透露昔日饮茶的习惯,逐渐佐证了先前的想法。 那是常年养尊处优,才能养成的卓然贵气。 他并非凡俗人,可先前何以要笼络于她?还是,他另有所图? “说来,纪御医也许久未回故国,不知是否也挂念家中亲友。” 纪寒时轻轻颔首,面上宠辱不惊,一双墨眸沉静如水,“郡主所言甚是,微臣曾出身纪国士族,但早年间因家道中落,亲友早已散尽,微臣唯剩一身医术傍身,所以不远千里前来宋国,也是想为自己谋求一条出路。” 他的背挺得笔直,像是棵宁折不屈的雪松,即便遭无情寒霜敲打,却仍存有一番傲骨。 苏清宴闻言,眼底微有讶异,未料想他会如此坦诚。 倒是她此前疑心纪寒时对临照王府有所算计,如今思来,自是有些惭愧。 “我曾听闻纪御医天赋异禀,医术精湛,况且纪御医如此年轻,若脚踏实地,前途定然一片光明。” “郡主抬举,微臣自当尽心勉力。” 茶过半盏,案上的香炉熏烟已然渐散。 纪寒时看向角落只剩余烟的炉子,忽地眸光一凝,剑眉微蹙,“方才茶香掩盖,微臣未闻到安神香的气味。”他看着她眼底略有乌青,询问道:“不知郡主近日,可是睡眠不佳?” 苏清宴似是想起什么,轻轻颔首:“我确实睡眠不甚安稳,偶有梦魇,许是近日劳累的缘故。” 纪寒时见她微有困恼的神色,轻声问:“郡主可否容微臣把一下您的脉象。” “自然可以。” 褪去盔甲的苏清宴并无战场上的凶伐之气,也不骄矜,反而十分平易近人,落落大方。 今日一身淡绿色交领长裙更衬得她身姿窈窕,容色清绝,让人越发移不开眼,一时难以联想她持枪杀敌时,究竟是何种模样。 纪寒时自知目光冒犯,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苏清宴面上温和,装作不觉,并未出言怪罪。 她将右手置案,微掀长袖,露出半截白皙皓腕。 纪寒时垂下眼帘,半跪身前,他两指轻按脉搏之上,温热细腻的触感从指腹传来。 沉吟良久,只闻得两人之间的呼吸声。 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