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皇后只觉得被一头犬牙森然的狼看着,崔邺的眼神让她害怕,他能杀崔游,自然也能对七皇子动手,皇后有些后悔情急之下说了出去,她不愿意示弱,语气却已经软了:“叶氏没了,崔游战死,听闻那蛮女尚为他殉情,七皇子是你的亲眷,也能成为你的力量,还是不要把事情做绝,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崔邺听的明白,皇后重重说了“战死”,就是不会说出去的意思,又企图用亲情拉他一把,算是黔驴技穷。 他不以为意,只留意起殉情这件事。 当崔邺一无所有的时候,能换出去的唯有微薄的感情。近来他一步步靠近最终的位置,却又想要得到一点真正的爱,追寻一些从前嗤之以鼻的东西,似乎能让他更加健全和完整。 人不能模仿从未见过的人和事,崔邺比较过身边众人,每当崔邺想要维系他在众臣前的形象,他会不自觉地模仿崔游。 崔游愚蠢天真、轻信他人,可他也灿烂热烈,令人轻信,也许臣民想要的正是这样的君王,一个他们幻想中完美而虚假的影子。至于崔游到底是什么人,只怕只有长在他府里的那个蛮女能说得清楚。 既然崔游有一个女孩,他也应该有。他也的确有。 崔邺想起梧桐苑里懒洋洋晒太阳的荣荣,她喜欢自己,更何况她一无所有,连救过她的洪州士兵也战死了,她就可以是崔邺的女孩。 崔邺的心情莫名好了些,连皇后的冒犯都没放在心上,尽管皇后正在小心试探,唤他名字令人恶心,他也没生气:“……阿邺?” 他只是扬长而去,对曾白说:“回别院。” 皇后望着崔邺甚至称得上轻快的脚步,缓缓坐在地上,捏着眉心:“……疯子。” …… 梧桐苑里有一缕烟笔直的向上飘。 荣荣转了转烤兔子,从火堆旁取出一根烧黑的炭,在地上漫无目的地划。香味慢慢四散,秋苗走过来,递给她一个盐罐。 “大病初愈,应该吃些清淡的。再说娘子吃烤肉,叫庖人去做就好,还要亲自动手。” 话虽这么说,秋苗挨着荣荣坐下,好奇地看着火堆。她是得力的宫女,还没见过乡野草原的做法。 荣荣慢条斯理地撒盐:“姐姐,生病应该吃肉,好得快。” 她撕下兔腿给秋苗:“来的正好,尝一尝,可好吃了。” 秋苗觉得不太得体,有失身份,不情不愿吃了一口,然后又情不自禁的吃了很多口。她边吃边有些发愁:“娘子在院子里挖了个坑,让管事发现,咱们怎么交代呢。” “早就发现了,”荣荣指指头顶:“有烟气。院子里看不分明,院子外可明显了。” 半透的红色火焰轻快跳动,荣荣出神望着,火很烫会伤人,似乎也能烧掉一切脏污和危险。 她从前一个人住,睡觉前必要点燃一只火把来防野兽,在荣荣心里火是很好很珍贵的东西,她一直小心地把两块打火石藏在胸口,喜欢看跳动的火。 等到了崔游这里,她就在厨房烧火的地方看火,每到做饭的时候,荣荣烧火比厨娘还积极,她对烧火好奇,崔游对喜欢烧火的荣荣也好奇,他凑过去和荣荣一起看炉膛里的火苗,荣荣拿起扇子一扇,火从炉膛里扑出来,猝不及防地烧掉了两个人四条眉毛。 崔游抹了一把脸,一手黑灰:“……” 荣荣觉得没了眉毛的崔游有点怪,但还是很俊俏,然而主将没了眉毛是万万不行的,十五岁的崔游气势还不强,他需要外在的武装,来维持他威严的形象。 于是她每天给自己画眉,也给崔游画眉,一直画到两个人的眉毛都长出来为止。 秋苗指着地上炭笔画出的印记笑:“娘子呀,怎生画了两条眉毛?” 荣荣也觉得很好笑,她没头没尾说:“练出来的。” 剩下的兔肉烤好,但吃起来不及兔腿拿着方便,荣荣用刀削下一盘,头也不抬递给秋苗:“姐姐吃。” 秋苗半响没说话,盘子被人接过,荣荣抬起头,惊喜道:“哥哥?” 她挪了挪,腾出地上铺着布的一块地方,大约是个邀请崔邺一起吃的意思。 崔邺嫌弃地看了一会,隔着衣服把荣荣提起来,走向正屋:“洗手,去用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