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天边滚来阵阵雷声,夏季的最后一场暴雨倾盆而下,雨珠携风穿过廊下,击打窗子,发出啪啪声。 “裴檠!” 梦中红衣燃烧,元嘉豁然惊醒,浑身汗湿一片。 她撑着因醉酒昏沉的脑袋,抿了抿干涩的唇,声音略微沙哑,“青栀,裴檠如何?” “回公主,裴公子在房内休息。” 元嘉眯了眯眼,犹觉不安心,一个念头蹿入脑海,惊得她翻身下榻,“柳璟可来了?” “回公主,柳大人是来了。” 元嘉暗道不好,什么也顾不上了,赤足奔出房间,门外扑来密集的雨点,很快浸透了身上衣衫。 “快去喊蒋太医!” 元嘉心头狂跳,迎着风雨往裴檠房间奔去,心头涌出无限希冀,不要死,不要死…… 直到走廊那一头,现出一道缓缓而来的黑影,灯笼被风雨捶打,摇晃着映出一张平静无波的俊美面皮,衣袖处提着的长剑流下残血,被扑过来的雨点刷得一干二净。 元嘉脚步一定,愣愣地看着柳璟步过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柳璟的剑了,已然忘了那柄剑长什么样子,她茫然地转了转眼珠,心想,大约和裴檠的一样吧。 她听裴檠说过,“小蘖,我这把剑呢,是纯然特意为我选的,纯然说,很适合我,我瞧着和纯然那把一模一样,嘿嘿,你不会嫉妒我吧?” 当时的她听了很不屑,像裴檠这种和柳璟无亲无故,只敢背地里偷偷地喊柳璟一声纯然,她有什么好嫉妒的? 她遂嗤笑,“你有本事当着裴璟的面喊他一声。” “小蘖,你何苦戳我心肺?” 虽说在裴檠眼中,柳璟捡了他,如兄如友般待他,可他到底不敢明目张胆地喊柳璟的字。 两人一时微妙地理解了彼此的处境,皱巴着脸叹息,“他喜欢捡人养这个毛病,会不会捡出什么大事啊?” 现在好了,真出大事了。 奇怪得很,事到临头,元嘉的泪竟如何也流不出来了,只有雨水顺着脸颊,滴落到了颈边。 风雨冷透了身体,她哆嗦着抬头,费力仰望着到了跟前的男人。 一直以来,她都觉着柳璟生得好高,立于眼前时如一座不可动摇的高山,即便往年柳璟情动攥着她时,这座高山依旧悍然凛冽,似乎从不肯低头。 此刻这座高山甩袖弃剑,俯身下来,黑发散开,眼角唇边尚有残血,但实在影响不了他愉悦的心情,他甚少这样畅快地笑着喊,“蘖蘖。” 衣袖处黏湿的液体滴答下来,浓郁的腥气钻入鼻中,元嘉忍着作呕的冲动,躲开眼前伸来的双臂,冷静地点了点头。 柳璟很高兴,罕见的那种高兴,那说明,这股憋了两年的气,他终于发作了,他自然要畅快地笑出来。 元嘉自顾自地又点了点头,“裴檠的命是家主给的,家主杀了他也是对的。” 柳璟缓缓收了笑,眉头不悦,“我有……” “公主,蒋太医到了!” 青栀气喘吁吁,蒋太医面色慌张地扑过来,一把揪起柳璟的衣袖,正欲动作,胳膊被突然而来的纤细手指死死拽住了,一道冷声破开风声,“不是救他!” 元嘉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拽起蒋太医的胳膊,拖着他整个人,踉跄地奔过了柳璟的身侧,毫无担忧,亦不留恋。 风雨灌满了黑衣,冲刷着浓郁的血水,柳璟猛地回身,冰凉的视线追着那道纤影,只是那道纤影满是决绝,再也不会回头。 廊下尽是奔跑声,愈是靠近,血腥味愈浓,元嘉终于撑不住了,过于使力的身体晃了晃,摇摇欲坠起来,唯有五指还死死拽着蒋太医。 声音凄然,“你能把他救活,对不对?” 蒋太医如坠云雾,无所适从,只是眼前公主失魂落魄,要哭不哭,强撑着不倒下的样子,过于可怜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 元嘉猛地多了力气,拉起蒋太医,正欲埋头往前冲去,脖颈处被冰凉的手指一捏,视线模糊起来,昏昏沉沉地倒下了。 “送公主回房休息。” * 次日,风雨已止。 元嘉悠悠转醒,眼睛未睁,鼻尖已嗅到了汤药的味道,她便也不睁眼了,呆呆地躺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猛地挺起身子,“裴檠!” “公主,裴公子没有死。” 元嘉一怔,心头并未因这个消息欢喜,反而更惶恐起来,一手挥开青栀扶过来的手臂,正欲下榻,脑袋晕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