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终于到了那一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牲酒赛秋社,箫鼓迎新婚;洛城花烛动,戚里画新蛾。 终于到了这一日,花儿开的娇艳,鹊儿叫的欢快;苏锦的周遭处处是红彤彤,热嘈嘈,一派喜气洋洋;她像个木偶被拉扯着,大病之后的憔悴,木讷而茫然;让她与周围的喜悦的氛围格格不入;前几日还躺在床榻之上,此刻却坐在妆台前;叫更衣就更衣,喊上装就上装,仿佛戏台上的角儿,任由人打扮;许是挽面的疼了,眼泪水汩汩的往外冒,慌的开脸的婆子连连告罪;弹线一根根褪去绒毛,生嫩莹白的面庞苍白中因为疼痛露出片片粉红;褪去少女的青涩,撩开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将披散的青丝拢起;缵头发梳高鬟,仿佛云鬓雾鬟;衬的脸庞越发稚嫩,似乎载不动这隆重的发饰;梳头丫头手巧嘴也巧,‘姑娘额头生的好,天中、天庭、司空、中正、印堂五部端正,定是聪明伶俐人。’ 听不尽的吉祥话,所有人都在祝福她;唯有她自己…… 父亲、母亲,我嫁人了,锦儿嫁人了,你们在天上能看到吗? 镜中的她,眉目似画,樱唇似血,珠翠环绕,金凤口衔合浦珠,双鱼合抱明月珰;滚边刺绣大红嫁衣,红裙红裤红缎鞋;头戴凤冠,肩披霞帔,说不尽的雍容华贵! 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她的少女生涯即将结束,她要嫁作他人妇,永远活在那四方天地和一个陌生男人身旁。 “姐姐今日真美!” 高双儿逗弄着镜中人。 “若笑一笑,那真是天上的仙娥也难比了!” 来的人都在祝福她,说尽了古今的祥瑞,只是镜中人神情落寞。英若男接过玉梳,对着镜中人唱念。 “你会夫妻恩爱,白发齐眉;你会子孙绕膝,登科及第;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受不完的富贵;你也会有女儿,到那日你也给她梳头唱词;但她不会哭,她会和有情人,欢欢喜喜的离开;你也不会哭,你愿意看她幸福,圆了你曾经的念想……” 苏锦的眼泪断了线般汹涌而下,英若男拭着她的泪。 “今日我与你,到我那日你也要与我;记得这桩情儿,你欠我的!咱们都要好好的,永远不死,活成两个老妖精……” 话未说完帕子掩住口鼻,自己也哭了起来 “桃叶渡,哥哥在桃叶渡……” 苏锦眼神一下子明亮起来,继而暗淡。 “再不要提,以后永永远远都不要再提;那是从前的苏锦,今日以后便没了,只有人妇周苏氏。” “已催妆三次,姑娘莫要再哭;花轿在堂,咱们走吧!” 喜娘最后一次催妆,虽是哭嫁,哭的也着实凶了些。一席红盖头落下,她的世界笼罩在一片红色朦胧中; 走了,走了,她该走了! 高堂之上只有两块灵牌,那是父亲和母亲;姑母不肯受拜,只坐在旁边看她行礼;苏锦知道,这是再像父母在天之灵及宗族起誓; 此生此世,永不背叛! “姑母,若过不下去了,还有我,我服侍您终老!” 临行时,苏锦忽然回身抱住苏文茵,跪地仰面;苏文茵不妨,心中本有万般不舍,骤然一句话,热泪滚滚而下;想最后抱抱她,安慰她,让她不要怕;只恐越说越多,难舍难离,惹她哭泣,误了吉时。 “走吧!” 是告别也是嘱咐,千言万语只此二字;转身向内,哽咽无声。 一时间鼓乐齐鸣,笙箫齐放;震天的乐声中,描金箱笼、鉴妆、床帐、妆奁、镜架、盒罐、铜锡盆、净桶、火架;一应家私嫁妆拖拖拉拉摇摇晃晃的跟了去;端的是风光热闹; 轿中的苏锦不再哭泣,认命的流干了最后一滴泪。 新郎官周彦邦昂首高头白马之上,英姿勃发;带着自己的新嫁娘,进了自家府邸! 高盼儿冷眼看着这一幕,那高马上的如玉儿郎,那绵延不断的嫁妆担子,那名门望族的富贵周家;怎能不羡慕,怎能不嫉妒,若轿中人是她该多好!空站在门槛,望着那人渐行渐远,银牙咬碎。 “看我抢了好多喜饼,还有铜板;表姐,给!” “瞧把你兴的,当心别噎着,有你好果子吃!” 柳宝珠热情洋溢的一腔子兴奋,对上的却是高盼儿恨恨的咒骂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为路人! 苏锦就这样在一片氤氲的红色中被抬进了周家;周围很吵,鞭炮声震耳欲聋;人很多,不住的有人讨喜果子、喜饼,嘁嘁喳喳说个不停;她被喜娘扶着,踏火盆,跨马鞍,按部就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