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和尚一手拿酒葫芦,一手啃鸡腿,手指是油腻腻的,正坐在花坛上,倚靠枯藤老树跷着二郎腿,一脸癫疯地笑看着安然。 这形象真不像和尚。 不过和尚提倡禁欲,却仍有欢喜佛的存在,可见佛祖并非世人想象的,完全高高在上,避离红尘。和尚未成佛,有如此形象不算什么。 安然道:“你这和尚怎么在寺庙里喝酒吃肉,可不是玷污了佛祖?” 净慈和尚道:“心中有佛就不叫玷污,心中无佛才叫玷污,心里有鬼比无佛更恐怖。姑娘心里有佛无佛?” 这话不是逼她说心里有佛吗?安然道:“疯和尚,你猜。” 疯和尚跳下花坛,在她身上嗅来嗅去,“全是铜臭味,一点佛相也没有,还是那顾公子要更有佛心,就是可惜他不肯拜在佛门,注定要经历那红尘之苦。而丫头,你啊,身上只有铜臭味,少了许多人情味,注定要吃人世间的情苦。人生万象,人有八苦,情苦可不是只有爱情,还有那亲情、友情……各种人情……这是你此生要历的劫数。” “疯和尚,你说顾公子,是知道我的身份?” “你不就是顾二公子身边的丫头吗?出生在生意人家,难怪铜臭味这么重了。不过啊,铜臭中又添了点墨香,这点墨香应该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好在不全都是铜臭了。” “你这是说我俗气中又带了点雅致吗?” “俗气?这不叫俗气,叫做生活。人连自己都养不活了,还要那雅致做什么?人要先生活,再求精神上的雅致。若是你能追求雅致,那是有人在替你扛着生活中的苦。” “和尚,你之前在殿外说的富贵之人是我们家夫人吗?” “夫人是谁?我怎么不认识。这世上人人都可以是富贵之人。” 安然有点明白有点儿不明白,或许癞头和尚说的“富贵”不是地位身份上的高贵,而是指其他方面的,就像心中有佛无佛的那样。 她还在想,眼前好像出现了一阵雾气,雾气之后那疯和尚就消失得无踪无影了。他们拜佛来得早,山上正好起雾,估计疯和尚是趁起雾的时候跑走了。 $. 傍晚考场开放,天色昏暗,天空竟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赵国公家早已派了马车随从在考场外等候。除了他们一家,考场外停满了人。 淅淅沥沥的大雨,雨声哗啦啦响。人们踩在水坑里,水溅起来都能够打湿衣服。在远处根本看不清从考场出来的人是谁。安然顾不上雨大,自己淋着了事小,淋坏了主子事大,手里撑着伞,又拿了一把伞,趁自己人小,挤进等待的人群中。因是昏暗的雨天,纵然有官兵维持秩序,但考场外看起来还是乱糟糟的。 先从考场里出来的人一个个都不是顾烨。 直到一抹熟悉的天蓝色身影出现在眼帘中,安然跑上前道:“公子。”将手里的油纸伞递给他。 两人一人一把伞从人群中走出来。 看他眉头紧锁,安然道:“这次没考好,没关系,不是还有下一次吗?三年后还可以考的。而且你这么棒,肯定能够考中。” 考场的环境令顾烨不适,身子虚弱了几分,他咳嗽两声道:“原本可以考得更好一些。” 话音刚落,一身材健硕的富家少爷走了过来,富家少爷与顾烨一般年纪,身上穿金戴银,比顾烨打扮得夸张,一副乖张模样,“你再考好一点,还留不留给其他人机会了?还让不让其他人当解元了?” 顾烨清癯,富家少爷健硕,是安然对比体格得出来的结论。 顾烨淡淡道:“裴兄,哦,你不是在参军吗?” “知道你要考试,特意向上头请了假来看望你,怎么你不想看见我?” “自你开始参军,我们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未见。你怎么还是老样子?” 裴峥感叹:“本性难改!哦,我今日下午一早就在外头等,看你身边这丫头好是机灵,我的人去门外接你,怎么都挤不进去,但这丫头一挤就挤进去,还跟一条小泥鳅般灵活,没被其他大人挤出来,比一些大人都厉害了。这丫头,我怎么以前没见过,叫什么名字?” 一听他们的对话,两人关系应该挺不错。 顾烨冷冷地看了安然一眼,道:“就是一个丫头而已,你注意她做什么?” “以前跟在你身边的是一个姓初的丫头,长得也挺漂亮,这些年都没换,莫不是那初丫头要出嫁了,你放她出府,方才又换了一个丫头?”裴峥猜测。 顾烨道:“我这丫头也姓初啊。” “这世间竟有这么巧的事情,竟然是同姓。”裴峥等着顾烨介绍安然。 “她叫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