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吴州。 春花还没谢尽,桑树刚长出新芽绿沁沁地泛着油光,雨过天晴后,背阴处河风吹来还带着些微的凉意,路边歇脚的茶摊撤去了油布,任太阳晒走水汽。 梁品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到了吴州境内,天黑前进城已经不成问题,于是带着郑崇进了茶摊想吃口茶歇一歇。 拴马走近后,梁品见有人端着茶碗坐在路边,以为茶摊里面已经满了,本想跟郑崇一道买了茶水就去路边坐下,可进去一看,东南角的一片桌子都空着的,有些不解。再定睛一看,最里面的角落里坐着两个姑娘,衣着称不上华丽,可一看就是顶好的料子,应该是哪个富贵人家的主仆。茶摊卖的是便宜茶水,进来的也多是歇脚讨茶的路人贩夫,难道就因为坐了个富家姑娘,这里这么多桌子只能空着吗?据他所知,康朝吴地可没有这项规矩。 “店家,外面吃茶的人怎么不坐进来?地上湿气还没散,坐着也难受,这些桌子是坐不得吗?”这回朝廷让他出来暗巡,他不想平白惹些事端,是故处处留意。 茶摊老板一听是外地口音,便知其不知其中原委,又见他穿着虽普通,可长得一表人才,气度也高出茶摊众人一截,也不敢得罪了去。可人在那儿坐着,他也不能照实给解释,便挠着头,只朝两位姑娘坐的里桌,支支吾吾地问:“ 温……温姑娘,能……能坐吗?” 好一会儿没人回答,一时间茶摊里面静悄悄的,连外边闲聊的人声音都渐渐小了下来,茶摊老板见这阵仗也是冷汗直冒,想起这尊煞神带人砸连庄外茶肆的事情,不由得担心自己的生意是不是不保了,要怪就怪他运气背,怎么温家的马车就坏在了这条路上。 梁品见气氛不对,目光在那姑娘秀挺的背影和茶摊老板微微发抖的双手上逡巡,疑惑这女子的身份,正想开口解围,就听见清脆利落的女声传来。 “你是这里的店家,能不能坐为何来问我?” 那位温姑娘没有回头,只她身旁的婢女转头见那茶摊老板仍呆站着,有些不耐烦地说:“你这么害怕做甚,我家姑娘又不吃人,你这副模样可别让远客误会了。” “是是是,红菱姑娘说的是,两位郎君这边请。” 茶摊老板听言,连忙把梁品和郑崇引向了一张朝外的桌子,麻利地上好了茶。 虽是如此,外边的人还是没一个进来坐下的,梁品与郑崇交换了一个眼神,郑崇吃下一盏茶之后便出去了。 “姑娘,等庄子上马车来了再赶回城里估摸着都挺晚了,明日还来吗?” “来,如何不来,事儿还没办完呢。”温恵也没想到路上马车会坏了,耽搁了不少时间。 “您这些天庄子府里两头跑,都没歇上一天,可仔细别累坏了身子,要不今日就不回去,就在庄子里歇下。”红菱整日跟在温恵身边,如何不知她辛苦。 “不行,今日没有邹叔交代,铺子上的账还要对,事儿还多着呢。”温恵撑着头,其实自己也有些累了,可是她不能让人看出来,连红菱都不行。 “姑娘,我看外边人说得对,您可真是个铁金刚。” 温恵莞尔一笑,她自然知道自己在外头的名声,不然方才茶摊的老板怎么会怕她怕成那个样子。可她也不反感,若没这“铁金刚”的名头,怎么担得起温家的生意。 主仆二人的谈话传进了梁品的耳朵里,看样子这女子是商贾人家出身,这吴州商市繁茂,无从知晓是哪一家,不过他已经让郑崇去查,估计马上也就能知道了。 他查这女子底细并非因为好奇,而是此番他奉旨巡按监察江南宁州,虽只是路过此地,可这女子方才的行径称得上强压一头,自他做上了监察御史,对这些事情就格外敏感些。 “姑娘,那秦道士的话可信吗?这立春之后下过几场雨了,外边各处都是绿油油的,哪里有天旱的苗头,若不似他所说,您不就白忙活了吗?” 秦留芳是温恵在吴州河里捡回来的,温恵看到他时,人已经在河里漂起来了,她赶忙让人把他捞起来带回温府,捡回了一条命。 人醒了之后,那人只说自己是失足落水,问他家住何处,从哪里到的吴州都问不出什么,只说自己叫秦留芳,是个道士,四处为家。温恵对来历不明的人还是留了个心眼,打算让他养好伤之后就离开,可不料这人说自己会算卦,刚刚为报答救命之恩为她起了一卦,让她当心府上有血光之灾。 温家经商,温恵听了心里有些忌讳,但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个疯道在胡言乱语。可没想到第二天温府管事邹进出门收账时被人打了,还伤了一条胳膊。 听着这个消息,温恵想起了那个道士,想试试他是否真有些本事,没想到他把温家的状况说了个大概,更说出了她小时候遭过水难。这事时隔久远,她五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