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夜有乌云,幸而还没到下灯的时辰,有几户人家亮着些稀疏的灯火,秦巧走熟了路,倒也并不如刚回来时那般跌跌撞撞。 刚拐上回家的小土路,照面两个黑影,她拖着竹子哗哗作响,那两人也没灯笼,擦肩而过的时候,偏头啐一口‘吓死老子’。 秦巧本不搭理,可这二人走了几步,靠一侧的非生事,抬腿踩了一脚,连带她险些被拽倒,不由气闷,扭头骂了句‘贱骨头’。 这一句不说,她生闷气。 说了,隔了几步远的两人唰地回身,头脸藏在黑夜里,其中一个说道:“青天哥,是个女人。” 声儿不大,但秦巧听得分明。 青天?像是在哪里听过? 她回忆着,便见那两人听出自己是女子后,竟然折身回来,还发出一阵阵不怀好意的□□声。 那个青天开口喊了一声‘栓子,今儿小庆子不在,他怕是没福气享乐喽。’ 青天?栓子?小庆子? 她想起来了,这不是阮氏跟她提过,村子里常常聚在一块欺负自己哥哥的三个癞子嘛? 呵,原本想着在村里遇上教训一番,明火执仗地给哥哥出出气。 这下倒是省了功夫,自己送上门来了。 手里的细长竹排大力磕膝对折,哗嚓分作两股,她随手丢开一节,冲着黑暗里最先奔向自己的身影照头猛抽。 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一阵惨叫瞬间响起。 “啊!!我的脸!打我脸上了!” 是那个青天的声音。 秦巧一鼓作气,估摸着距离,近了几寸,手中竹条舞起来猎猎作响,撕裂空气每一抽带起轻重不一的响声。 栓子嘴里一时喊着青天哥,一时忙着呼疼,好容易扯住一角衣衫,再顾不得什么女人香不香,后脚踩着前脚跟,落荒而逃。 “等着,你给我等着,等我找着你了,定要你没好果子吃。” 打远处传来一声模糊的恐吓,秦巧懒做回应,舒顺了气,不忘摸寻回另一半竹排,慢悠悠地回家了。 到了,先不进家,往隔壁敲敲门,道一声‘我回来了’,听着里边胡老嗯哼,这才放心。 她报一声平安,也听里边一声平安。 及到院子,竹条刚落地,咚咚咚脚步声砸了过来,秦丰收一迭声妹妹的呼唤着,听音儿带哭腔,秦巧忙问怎么了。 阮氏落后追了过来,道:“阳头沉下去多久了,怎么才回来呀。” “说定了天黑前准能到家,丰收死心眼,可记着呢。见不上你,怎么劝也不听,死犟着出门要寻。这可好了,正遇上那几个癞货在外边晃荡,可不是就送上门欺负嘛。” 他挨揍便算,连累自己又被那些臭虫嘴上占便宜。 想起来,阮氏就气恼。 要换做以前,她早就抽他一个老实! 抱怨过,她道一声吃过没,秦巧摇头,阮氏称灶上留了饭。 三人伴着去了灶屋,膛里还坐着火,终于有些亮星星,秦巧看哥哥一直揉着脸蛋喊疼,扯开一看,好清晰一个巴掌印,顿时觉得方才那顿抽使轻了,就该追撵着打,得让那两个好几日下不来床才是! 锅中温水,她安抚了哥哥,喝去大半碗,才有伸手抓了粗面饼子吃。 一口饼子一口热水,阮氏看她眉眼也不变,自己倒有些羞愧,将扣在碗里的一团野菜疙瘩让过去。 “别干吃饼子了。” “谢嫂子。” 就一口野菜,还是人家自己上山挖回来的,有什么谢的。 说到底,是将她看成一家人了。 阮氏抿抿嘴,想了一天要铜板的话哽在喉咙处。 她这厢迟疑,秦巧却不知,掏了一枚系着的小布绢,放在灶沿,“嫂子,这是今日刚领的工钱,你收着吧。看家里缺什么,打点上些。” 阮氏唔个音,伸手拿过来。 别说,沉甸甸的,解开细数,三十枚,一个子儿不少。 “都给我了?” 秦巧点点头,灶膛里的柴火星炸出哔啵,她猛地想起什么,“嫂子,若是粮米还够,先买上两只油灯吧。冬日天长,老这么黑着,做不来别的。” 两只油灯,再添些灯油,能费多少铜板。 阮氏声音有些发颤,忍着怕,直言道:“二娘,那姓蔡的瞄上什么,若是得不着,绝对不会罢休的。公爹他...他......他又吸...” “你们在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