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尽头连着海边石滩,天已大亮,石壁隐约折出几缕薄光。 石壁之内,无人出声。 围栏后关押的,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他们知道,当土匪拔枪的时候,沉默才是保命最好的选择,围栏里的孩子轻声咳嗽,立刻被大人捂住嘴巴。 渡边今日戴着一副金丝边眼睛,笑不露齿的和蔼模样,叫盼儿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眼神里漏出惊惧。 但她下一刻就立即反应了过来,也跟着举起枪来,朝渡边瞄准。 盼儿举枪那副初出牛犊不怕虎的模样,叫渡边抬起了下巴,似是有些惊叹,更有些好奇,完全没被盼儿吓到,反倒还觉得怪可爱的。 渡边举起双手,作投降模样,说:“武杰先生息怒,鄙人没有枪,绝不是你的对手...不过,话说回来,这间寒舍,好像是我的?硬闯民宅,要被举枪捉拿的,好像不该是鄙人吧?” 盛武杰没有接话,停顿片刻,默默把枪放下,所有士兵紧跟他的动作,黄高飞最后一个放手,满脸的狐疑。 “这样,武杰先生,我有一个提议,说出来,同你商议一下。”渡边说着,往前一步,黄高飞的枪瞬间抬起:“老东西给我放老实一点!” 渡边说任何话,都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在装腔作势这件事上,盛武杰甘拜下风。盛武杰放开了盼儿,握住了枪口,要黄高飞放手。 他将枪插回腰间,朝围栏后头的人群张望了一眼,道:“说说看。” 渡边说:“你把香里嬷嬷还给我,我把这围栏里的人放了。一人换你们四十人,如何?”渡边的语气游刃有余,仿佛是觉得这样划算的交易,谁不做谁是傻子。 盛武杰道:“盼儿觉得呢?” 冷不丁被点了名,盼儿把怀里的枪抱得更紧了。 盼儿心道,这香里嬷嬷显然是渡边的叛徒,放她回到渡边身旁,她定然留不住命,多亏了她,他们才找不到陈先生和这些被绑来的乡亲们。 可海上多风浪,谁又能保证围栏后面的乡亲们上了渡边的贼船之后,是不是真的有命到东洋,而到了东洋之后,又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说不定还不如北岭呢? 香里是东洋人,围栏后头都是父老乡亲,这决定做起来,也总得有个亲疏远近才好....... 等等...盼儿突然反应过来,道:“渡边先生,不对吧,现在枪在我手里,该是我罚你,凭什么轮到你开条件让我选?” 她看了眼身后的香里,道:“我都要,你又当如何?” 渡边挑了眉,笑着朝盛武杰道:“谈生意绝不接第一次的出价,这是司令教的?” 盛武杰不置可否,只道:“你嘴巴放干净一点。这是人命,不是生意。” 渡边稍等片刻,轻轻点头:“武杰先生没别的话要讲?看来盛小夫人现在是可以全权代表盛宅发言了。” 他背过手来,试探着向前迈步。盛武杰眼神示意,所有士兵避退目送,只有黄高飞的手一直扣在扳机上。 渡边不高,看盛武杰要抬头,他似乎也并不介意仰视敌对,毕竟这身子也用了大半辈子,仰视的动作,早做习惯了。 而此时此刻,渡边对于盛武杰,并没有威慑力。贩卖人口,绝非小事,渡边很可能为此而失去外交特批身份,到时候不但不能运人,连最基本的商船都没有办法再走,此事物证人证皆全,他很难翻身,不论现在盛武杰提什么要求,他都只有答应的份。 渡边张口道:“好。我留香里一命。”他转头,面对香里,说了一句盼儿听不明白的东洋文,话音刚落,就听盛武杰出声制止:“你别听他的!” 而这一声挽留,为时已晚,香里口冒鲜血,一并吐出来的,还有她的一小节舌头。 盼儿心里发凉,没敢上前近看。只听渡边声情并茂地惋惜道:“可怜啊...” 这雅舍中的秘密,香里见过不少,若非咬断舌头,再无说话可能,渡边是不会放她活命的。 “带下去吧。”盛武杰朝士兵道,要他们把她当作归诚的俘虏处理,不奖不罚,先留段时日。 “行了。”盛武杰重新把枪指向渡边,“劳烦渡边先生,跟我到北平走一趟吧。” 渡边背对着盛武杰,任由他拿枪指着,缓缓开口:“哦...北平。也对,快秋天了,武杰先生这是要带我去北平秋游?” 黄高飞拿枪戳了渡边的脑袋,“去华北警察总局,到外交署理面前一日游!” 卸掉渡边的外交身份,他便成了个普通东洋人,万一哪天出门不小心掉下悬崖,或是被石头砸中了脑袋,顶多就是邻国之间通报一声,并不会有太多的牵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