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人烟绝迹的玉皇山深处。 山雨渐收,缭绕云岚随风而去,露出一角隐在绿树间的山神庙。 神庙庭院的连廊下,花鹿、猴子、老鼠,皆穿衣戴帽,人立而起。 他们个个都抱着堆得比自己还高书籍宗卷,满头大汗地将之送往连廊尽头的书楼里。 一年一度的述职日临近,玉皇山所在的人口、产出、生灵皆要清算。为避免上司问起时一问三不知,山神这几日正埋首苦干,很是勤奋。 鼠叟是山神座下神使之一,负责监督这些被召来帮忙的小妖小怪是否偷懒打架。 正当他伸手将一只差点摔倒的鹿精扶起时,就听见有声音在叫。 “鼠老头!”是个女声,“过来!” 鼠叟愣了下,理理衣领,将手背在身后,然后在众精怪羡慕的目光下,转身慢慢走进洞开的书楼大门。 书楼高广,是座塔状建筑,除入门处,其余三面皆是书架。而被书架围在其中的,只有一桌一椅。 此时的桌椅上,正有一道红影埋首伏案,奋笔疾书。 鼠叟上前:“山神。” 话音才落,‘啪——’一声,一张卷折被扔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山神的声音:“你看看这个。” 鼠叟依言接起,定睛一看:“别梦依依到谢家,小郎回合曲阑斜,多情仅有春庭月,尤为离人照落花①。这是……诗?” 山神邬苗握紧朱笔,咬牙气道:“这是南阳土地交上来的卷折,我自然知道这是首诗,叫你看看,是让你告诉我这写的是什么!” 玉皇山山势高耸,绵延数千里。其中分布着数个村镇,管辖这些村镇的土地公,也算在玉皇山神麾下。 山神述职,各方土地自然也要述职,遂都呈上卷折。 鼠叟瞪着豆眼,看了半晌,才道:“有花有月,应是抒情……” “抒情?”邬苗挑眉。 似乎是想到什么,她大叫着一脚蹬在桌上,“难道是情诗?” 然后伸手就将鼠叟手中卷折拍开,“晦气!晦气!这个楚逍,整日不务正业不说,竟还在卷折里夹着这样的东西!” 楚逍正是南阳土地的俗世大名。 手爪一扬,卷折撕成碎片:“呸!呸!呸!” 鼠叟略松口气。 邬苗忍着火气,又抽出一本,“再看这个。” 鼠叟接过,只见光滑平整的册页上数行大字:“华县东南西北各有五百户,东边诞下婴儿四十又一,北边诞下的比东边的多八个,南边诞下的比北面少14个,西边的诞下的比南面的多6个,所以……” “所以华县新生到底多少啊!”邬苗拍桌。 鼠叟:…… 他收起卷折,硬着头皮安慰:“山神莫气,这华县土地本是一只熊精,算术不好,只会……” “可我也同样不好!”邬苗崩溃。 她瘫在桌上,双目无神,喃喃自语:“我好命苦啊,怎么就当了这劳什子山神……” 山神邬苗飞升不过三载,未得道前是一只猫儿,整日吃喝玩睡,自由自在。 她修炼八百年余年,因机缘救下一城百姓,功德圆满后飞升成仙,才做了这玉皇山山神。 本来山神也是个好活,不愁吃喝不受累,每日晒晒太阳,日子也就过去了。 可好景不长。 山神没当多久,顶头上司灵朔上神就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立下个下界山神每年一述职的规矩。 述职虽然不算什么难事,可邬苗斗大的字只认识一箩筐,更别说处理那些书籍宗卷以及清算生灵产出什么的。 所以才过三载,就已经被折磨得两眼黯淡皮毛无光。 “当山神也太麻烦了!”山神邬苗如是说。 正感叹着,目光扫过鼠叟,她灵光一闪:“鼠老头,你来算吧!” 鼠叟僵住:“啊?” 鼠叟是上任山神留下来的神使,是只老鼠成精,年少时曾在书塾做窝,因日日听书有得,才开灵智,是个公认的文化妖。 此时的‘文化妖’却同样苦脸:“朽……也不曾学过算术……” 一神一妖面面相觑。 半晌。 “罢了罢了,”邬苗摆烂,“看不懂亦算不出,什么述职不述职,不如睡大觉!” 她扔掉手中朱笔,正准备遁走,却被一把抓住衣袖。 “不妥不妥!”鼠叟苦口婆心,“上次灵朔上神就曾发下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