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春一晚上都没睡踏实。 太监们睡的大通铺一股怪味儿,几十个人挤一间,说是逢年过节才能洗上热水澡,平时都用冷水擦身的。 实在受不了,宝春抱着草席去大树下睡了一宿,醒来腰酸脖子疼,饭都来不及吃就往书房奔。 前后院交接处搭了个棚子,丫头太监们排成两队等着被打钩,执笔的大嬷嬷一脸严肃。 眼见队伍就要走光,宝春紧赶慢赶终于到了。 “怎么来这么迟?”大嬷嬷耷拉下眼皮,“你看着倒眼生。” 宝春跑的脸红脖子粗,站定后还在喘,“嬷嬷真是好眼力,小的叫宝春,书房新进来伺候的。” 大嬷嬷面色稍缓,在空白处添上她的名字,“每日卯时三刻在此处点名,迟一次月银扣半,迟三次杖责二十。” 宝春点头如啄米,看来还得往上爬啊,人家苏培盛就不用凌晨三点起来打卡,还有自己休息的小屋。 书房静悄悄的,开窗通风后茉莉香钻了进来,外面的夜还很黑。等四爷走后书房就空了,是不是一会儿可以回去补个眠? 宝春打了个哈欠,一回头就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吓得她卡在半截,忘了合上嘴。 “过来更衣。”胤禛拧了拧眉心,刚睡醒的嗓音有点哑。 他昨晚不是去后院了么,怎么睡这儿啊? 胤禛双臂打开站在那,等了半天不见动静,不耐烦看过来,宝春磨磨蹭蹭跟上去,这不是夏蝶的活儿嘛…… 外袍外褂还好说,系腰带时,她以一个近乎环抱的姿势却不能碰到他,加上手臂长度不够,动作就显得笨手笨脚,惹得胤禛更加不耐烦,“内务府没教过怎么伺候?” 他目光太穿透,宝春只轻碰了下就垂下眼,小声嗫嚅,“这也怪不得奴才啊,爷的腰身魁梧似牛,顶的上奴才的两个粗呢。” 马屁拍的倒是别致,胤禛轻哼一声,无意间扫过她的腰,细细的一小把,看着是比同龄太监纤细。内务府怎么挑人的,苏培盛在这个年纪也没这么矮吧? 长得矮就算了,还总偷懒。 别人伺候穿靴都托着鞋帮子往里送,生怕主子费力,轮到她,套上就不管了,还悄悄用袖子垫着嫌鞋底脏了手。 胤禛不由好笑。 于是苏培盛进来后,宝春正打算退下吃早点,四爷的声音又飘了过来,“一会儿启程,宝春儿也跟着去。” 宝春嘴角一抽。 先不论她一个整理书架的跟去修大坝有什么用,咱就是说,春字别带儿化音成不…… 太监们抬着膳桌进门,刘全趁摆盘的空档给苏培盛递了话,苏培盛回来禀报道:“爷,八爷带人送银子来了,就在外厅候着呢。” 之前还催的什么似的,这会儿银子就在家门口,胤禛反倒不急了。 “你去外面盯着,入库时数仔细了,差一两都不行,”他接过毛巾,慢悠悠拭净每一根手指,给苏培盛递了个眼色,“给爷细细查,不着急。” “奴才明白。”苏培盛笑着退出去了。 原本一炷香的差事硬生生磨了两个时辰,八爷茶都喝撑了,只得干耗。真是邪了门,不管查多少遍总能差出来一两银子。 胤禛故意磨时间,早膳吃的有一搭没一搭,宝春手持银筷,他想吃哪道菜,一个眼神过去她就得先试过才行。 每次她给自己夹的量都大,也不算太夸张,就是比别的侍膳太监夹多一点,几道菜吃下来蹭了个半饱。 刚开始四爷点的挺正常,清炒玉兰片,芙蓉虾啊都是宝春爱吃的,甚至还尝到了燕窝鸭丝。 后来不知怎么,他专点各种梗类,像芹菜、桔梗这些她平时碰都不会碰,尤其那道鱼腥草,只尝一点就反胃。 宝春瞄向那道麻椒富贵鸭,咽了咽口水,油滋滋的皮都烤脆了吧……昨晚就有这道菜,听说四爷还吃了不少,现在怎么一口不动啊,善变的男人…… 见她苦大仇深地嚼那根梗,胤禛压下上扬的唇角,面无表情看向那道鱼腥草,“再试。” “爷,这道试过了。”鱼腥草拌竹笋也不知谁研究出来的,难吃出了新高度。 四爷十分严谨,“还没试里面的竹笋。” 宝春寸寸龟裂开,不是说皇子不轻易透露饮食偏好么?他怎么总吃一道啊,口味还辣么独特。 临出发前,宝春被夏蝶拉到角落絮叨半天,四爷喜欢喝什么茶,讨厌什么香,连如厕时恭桶下面垫的是哪种木屑都说了。 宝春还想说姑娘你想太多,监工又不是去旅游,结果刚一出大门就啪啪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