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天掀开马车上的窗帏,朝前面带路的两名卫士递了话。朝车后打量了一翻一愣,刚才同林大人告别,竟没发现,后面如今只剩下八名卫士跟随,明明在冀州驿馆还是十四名。 “怎么少了六个人呢?”花九天坐回马车内,支颐自顾自地嘀咕道。 云珵正在一旁品茶,两人本就离得近,听她此言,难得耐心为她解惑道:“从京都离开的时候,后面是三十骑。”声音又轻又低,辨不出情绪。 “啊,你意思是说……”花九天没有说下去,云珵已经点了点头。花九天忙拍了拍额头开始回想,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算起来一路上折了二十骑,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夜里警醒着点,别没等到毒发身亡,就在梦里丢了性命。”云珵声音散漫,可花九天听来却如入冰窖。她这哪里是搭顺风车,简直是入鬼门关。圣上敕令,林大人亲自护送,还有这么多人要他的命。如今青州是属地,不归朝廷管,不用他明说,她都能想到,还有多少场暗杀。 在求生欲的驱使下,花九天思索了一番,强挤了一个笑脸挪到云珵身旁,假笑建议道:“二公子,我们从柳中城去云中关,不乘车骑马走,最晚明日一早就能到灵城。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绕道金蒲城,至少多出大半日的路程。 云珵凤眸微挑,淡淡地扫了花九天一眼,意有所指地道:“我去自有我去的道理,既是从军之人,还是要早点看淡生死。” 花九天早知是这个结果,气鼓鼓地“哦”了一声。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也瞒不过他,索性也不再兜圈子,厚着脸皮理直气壮地问道:“那二公子可否告知给我下了什么毒?起码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云珵看她上一刻假装谄媚,下一刻又张牙舞爪的样子,颇觉有些好笑,望着手中的茶杯,勾着唇看着她认真回答道:“九还丹,就是九泉之下都无法还魂的意思。” 花九天拿不准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又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咬牙切齿地道:“二公子可真是谪仙皮相,魔鬼心肠。”说罢恨恨地跺了跺脚,自己一个人挪去马车车沿处坐着。 到了金蒲城已是下午时分,这一路上,飞云令就没断过。见得多了,花九天才知飞云令居然除了黑色,还有赤色和白色。光是镇北王爷催促云珵速回云州的命令就收到了六封,奈何云珵置若罔闻。不过花九天却很开心,心里盘算着云州那边如此关注他的行程,若真遇到什么危险,应该不至于陷入孤立无援的绝境。 入了城门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主街两侧除了摆摊的商贩在卖力吆喝,依稀可见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圈人簇拥在一起,吵嚷着什么。花九天抬头望去,看不太真切,索性在车沿上站起来,才发现原来人群围着的是跪着的几个稚童,眼神呆滞,梳着两个小髽髻辨不出男女,衣服破破烂烂的,脖子上挂的木牌子,上面两个扭扭曲曲的斑驳竖字:三两。旁边围着的人是在……和人牙子讨价还价。 花九天脸色一变,一脸凝重和疑惑。她听闻中的青州是富庶繁华之地,谁能想到人口买卖如此明目张胆,再朝前望去,整条街上这样的买卖到处都是。进了车厢内,看云珵也正看向外面,忙过去拽住他袖子,有些不解地询问道:“青州除了柳中城,不就属金蒲城么,怎么光天化日之下会有这么多人口勾当?” 云珵转过头,暼了一眼被花九天拽着的袖子,蹙眉解释道:“他们大多应该是定州人氏,温家叛乱后,圣上将定州的三个主城池划作禁区,所居人氏一律入贱籍,官宦军将之家是贱九籍,普通百姓是贱三籍。青州与定州接壤,青州王后来除温侫有功,圣上便把定州交给他统管。” 花九天缓缓松开袖子,她曾听师父提过,贱九籍世世代代为娼为妓,贱三籍世世代代为婢为仆,禁止婚嫁,也没有田地。当时自己还不信,师父却说自己在柳中城亲眼见过。 思索了片刻,忙转身利落地抖落开自己换下的衣服,从里面拿了钱袋子倒在矮几上,抓了一大半碎银子揣在怀里,一掀帘子从车帷翻了出去。 云珵起身掀开左侧帘子,只见花九天先是混到人群堆里,紧接着应该是知道了只有青州人氏才能买卖的规矩,看着她从身侧人怀里敏捷地顺走了户贴。不一会儿功夫,花九天又跃上马车,把剩下的碎银又拿了一些。最后回来,钱袋子倒空只剩下两块碎银子,云珵观察到她拿在手里犹疑了下,一转眼地功夫又不见了人影。看着空空的布袋子,云珵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 待折腾完,花九天回到马车上,随手将空袋子收进怀里,也不说话,只掀起帘子看着车外暗自出神。 “你今日赎了他们,不过解了一时之困。这些人无法过活,用不了几日就又会卖儿卖女。你虽一副菩萨心肠,到头来又能改变什么呢?”云珵把车帘撤下来,带着些嘲弄,漫不经心地请教道。 花九天脸上悲悯之意还未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