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回到办公室已经是周四上午。她的盆栽在她离开的几天里,得到系里保洁大姐的特别照顾,甚至比她出差前还要精神。 罗格和钟晓璐又一次邀请她周末参与采摘栗子的活动,她都拒绝了。她需要把出差那几天的思考草稿整理成文字,尽管它有些繁琐,不够简化,不够成熟。这种思考后形成的文字,在将来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被拿来使用。总之,周末需要加班。 钟晓璐这两周帮着小学生补课赚外快,没有相亲故事,但有小学生到高中生的故事。她在微信上抱怨了几句爱顶嘴的小学生,不比高中生好搞。这让阮棠想起回来第一天碰到那位气她妈妈的小姑娘。尽管如此,阮棠还是没有松口陪她一起去摘板栗。 罗格则是理解不了搞科学研究的人的工作节奏,“不是吧,阮棠你才刚回来,学生还没开学,周末就要加班?” 阮棠难得对他解释,“搞理论研究的工作不是线性,跟工作日和周末没关系。我现在需要把之前的思考尽快记录下来。我这里工作日只要没有外部会议,所有时间都是可以自由支配的。要不,下周周中去采摘?” 下周周中,钟晓璐学校已经开学,其他工作党都要上班。只有他和阮棠时间可以,周中自然不能成行。 沈鲤最近有散花童子的架势,慷沈老师之慨,到处送人花草绿植。这个周末,他带着沈老师精心养护的兰花,来敲导师老周的办公室门。 师生二人花了一下午时间讨论沈鲤本周完稿的文章。周老这次脸上挂着微笑,看来对文章是比较满意的。老周自然是满意的,以前他点评沈鲤不怎么样的文章其实在同龄的博士生当中已经是拔尖的。他对学生要求严格,对资质好的学生尤其严格。沈鲤这些年也没辜负他的期望。他这次满意到开口邀请学生和他一起回家吃饭。 沈鲤是这样拒绝老师的,“不了,我约了本科同学一起吃饭。”事实上,他上周给阮棠的建议,她并没有回复。他决定去办公室堵人,罗格给他通风报信说周末阮棠会在学校加班。 还有一周,大学才正式开学。假期兼周末,数学系一楼新来的保安非常尽职尽责,见到生面孔细细盘问。保安先是看过沈鲤的校友证和如今的工作证,示意稍等,还需要和办公室的老师打电话确认。 阮棠的座机和手机都没人接听。保安告诉他,不好意思,阮老师应该不在,不能放你进大楼。 沈鲤在一楼大厅蹭着空调,再次拨打阮棠的手机。电话里并没有提示手机已关机或者正在通话中,纯粹是人不在手机旁边或者手机静音没听到。他收起手机准备起身离开,见到阮棠提着包,半湿着头发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 小保安比他更加急切,“阮老师,您有访客。” 阮棠先向保安道谢,转头问已经走到自己身旁的沈鲤,你怎么来了。 沈鲤接过她手里的健身包,“找你吃饭。” 阮棠一边上楼一边说,“我又没答应请你。” 沈鲤赶紧更换措辞,“我请你吃饭。” 阮棠提醒他,“学校食堂只接受刷卡。” “借你的饭卡。” “你请客,我刷卡?想得美。” 俩人拌着嘴回到办公室,阮棠把健身包打开晾晒。她直截了当点明他的来意,“你就是想解释上次的事情吧。不用专门跑一趟,我这两周看过你送来的论文集。看完之后,我完全认可周老对你的要求。” 沈鲤伸手拯救了她书桌边缘摇摇欲坠的小书,《Exactly solved dels in Statistical Mechanics》,也瞥见了桌上放的自己论文集。A4打印纸的边缘,被她写了一些堪比后现代艺术的字符,他第一眼没有看懂。再多瞅几眼,发现不是她写的审阅意见,倒像是随手记录的灵感。 阮棠见他没吱声,继续说自己的看法,“我认可老周是因为你这几年坚持做下来的那个项目真的很厉害。那个项目将来足以定乾坤的。这种时候没必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做一些边边角角的实验。庸者才会在简历里列示自己发表了几十篇论文。牛人不需要列表来证明自己。你跟老周多学着点。当然,我之前存有偏见,抱歉。” 沈鲤心说这些自己都知道的。那天真的只是信口开河,胡诌的。他厚着脸皮问,“这个道歉是不是搭配一顿饭更有诚意呢?” 阮棠怎么不知道这人过了七年变成这副模样,开口闭口都是饭。“沈鲤,你是饭桶吗?” 沈鲤给自己辩解,“上午在所里加班,下午来找老师请教问题。中午的外卖送丢了,没吃午饭。” 阮棠接过他手里自己的蓝皮小书,把免税商店的袋子塞他怀里,里面有糖渍栗子让他先吃点垫肚子,反正也是给他带的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