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白日里不同，晚间风大，冰渣连着雪花往下坠，是南方少有的大雪天。 流云也是绛红色的，和万年第一次来南淮市那天看见的一模一样。 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万年微微出了神，意识到倪定在叫她后，猛一回头，视线刚好与倪定的锁骨位置将将齐平。 倪定的锁骨很明显，线条流畅得像是用画笔勾出来的，万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膝上的帆布包，脑海里浮现出了眼前人西装革履打领带的模样。 而万年盯着盯着，倪定胸膛起伏渐甚，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这声音那么轻，竟也犹如落雪，将消、将融。 恍惚抬眼，对上倪定异常黑亮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什么灼了一下，万年慌张解下安全带，先他一步下了车。 下了车，就开始径直往楼栋走。 身后的脚步声却紧跟着响起，踩着积雪的声音又沉又实，让人心跳越快。 走出几步，万年意识到帆布包还在车里，懊恼折返：“哥哥，我的包忘在副驾上了……” 说着，刚准备转身，手腕上忽然传来一阵灼热温度，她后退想躲，紧贴着皮肤的那点儿热却越发真切。 围巾褶皱里已经飘进了许多细小的雪粒，倪定抓着万年的手，握紧一瞬，又很快松开：“我去拿，楼道里等我。” 万年点了点头，刚走至楼道，一回头，又见倪定陡然折返，携着一身寒气逼入昏暗楼道。 “这些天为什么躲着我？” “我……” 垂下的右手下意识摸进口袋，摸到那个歪歪扭扭的红绳手链，忽然间，就有些羞于给他了。 深吸一口气后，万年硬着头皮，把手链悄悄攥在手里，动作极轻地塞进了倪定的大衣口袋。 塞完，心里像是有石头放下了，忽然有些想笑：“哥哥，你到底帮不帮我拿我的包？” 而倪定那眼睫又颤了颤，几秒后，才重新抬头看她：“小午，和你商量件事儿行吗？” “什么？” “能不能别只拿我当哥哥？” 尽管早早就有过心理准备，在这一刻，万年还是愣住了。 倪定往后退开一步：“吓着你了？” 万年摇摇头，佯装淡定：“不拿你当哥哥，那拿你当什么？” “还记得吗？”倪定放慢语速，声音里有轻微哑意，“那天我和你说，要是遇见条件还不错的，也很喜欢你的，可以试着给个机会，但我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我是想说，哥哥条件也还不差吧？又这么喜欢你，所以你要不要看看我？让我当你的男朋友？” “这么喜欢……”万年咬着唇，“这么喜欢是有多喜欢？” 话一出口，倪定就笑了，那天去寺庙许的愿灵验了，他的小午没有直接拒绝他。 在这狭窄楼道里的一方角落，光与暗交接的模糊地带，女孩的眼眸竟也亮得宛如天上月。 再次望进万年的眼睛，倪定认真想了许久，却并不开口回答。 过了会儿，他不发一言地牵住了她的手，紧紧捧着，捂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心跳太重了，兵荒马乱的叫人心惊。 万年只碰了一下就缩回了手，脸于一瞬红了个彻底。 而她脸一红，就又开始习惯性嘴硬：“你……你条件也就一般吧！” 倪定扬扬眉：“忘了吗？那天你在公园相亲角，和那帮大婶大伯怎么夸我来着？” 说着，生怕万年不记得，一字不差地开始帮她重复：“我哥哥条件特好，没女朋友，南淮大学智能医学工程系毕业的，毕业就是工程师，年薪……” 万年猛地捂住了他的嘴：“你这个人怎么能翻旧账呢！” 而倪定也同样伸出了手，却不是拿开万年的手，而是覆着她手背更用了几分力气，再不许她轻易抽走。 “行吗？”倪定又问，长指颤着，从万年手背渐渐划下，游弋至她腕间，勾住腕上细窄红绳，轻轻扯了一下。 万年呼吸微滞，听见自己的心跳也接近兵荒马乱，而倪定凝望着她的眼眸越发深邃，仿佛连她睫毛颤抖的动作都不想放过。 楼道里，两人本就离得近，于是，她的心跳、倪定的心跳，声声相接混杂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二楼的门内传来了一阵声响。 依稀听见有人说话，万年意识到有人要下楼，想逃，倪定那手却毫不放松，自始至终只凝望着她，像是非要她开口说点儿什么不可。 指骨相摩，呼吸相闻，这样的动作太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