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料峭,寒风侵肌。 微弱的细风本不凛冽,却因带着冬日余寒让人有些牙龈打颤,衙卫哆嗦着把一张布告贴在县衙门口公示栏右侧的“八字墙”上,轻压片刻后,站在一旁吆喝着等人群聚集。 众人一看,竟然发现还是来自皇城泗水的,底下还盖着玉玺印,这墙向来都是些通缉令,寻人贴,如今来了个官榜自然都新奇,推推挤挤的朝榜上看去。 一儒生念到:“大殷药中蜀人才欠缺,现五年一选的药师选拔次年三月初将在泗水举行。” “舟车劳顿,到时可统一入住客栈,银钱可免。” 有一黑衣劲装打扮的人立在前列,被身后的人潮推挤也没动半寸,视线往布告一扫,在下方看到标注的小字时眼神微变,随即转身挤出,来到邻近的一家客栈,上了二楼。 径直进入敞开的门,只见窗边站着一女子手拿中医药典看得忘我,涟漪层叠的清蓝色布纱萦绕收紧腰身,迤丽细巧的五官显得娇怜,但微垂的杏眼又添了冷冽,听到声响,看了过来。 只见她薄唇轻启,说道:“木离,那榜文上写了何事?” 朝回城距京都泗水千里之外,官榜向来不会到这里,如今这般反常,倒是惹得人有些好奇。 木离淡淡把榜文上的字背了出来,只是在说最后一句时,默然顿了一下,既而继续说道:“女子不可参加。” 姬颜嗤笑,“这大荒之地,氐羌国,药蜀国,商越国,四国各据一方,其中属药蜀国最是医毒双绝,也是当中最不歧视女子学医的,也只有这大殷,虽是四国之首却极其重武轻医,自恃男尊女卑,男子万事为尊,女子应当恪守闺阁,腐朽至极。” 像是骂了一通心里也顺了气,姬颜又想到:“往年不都是在各处繁华之地招收医者吗,如今为何这如此偏远之地都有?”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一个青布素衣的丫鬟喘着气跑了进来:“小姐,找到病状上所写的住处了。” 是了,他们这次下山是为了给人治病。 低沉的驱马声响起,伴随着鞭子的拍打声,一辆黑楠木的马车在道上悠悠的驶着。 姬颜拢了拢身上的锦帔,抿了抿被冷色浸染的细唇,冷艳的眉眼有些烦躁,手上握着尚有余热的汤婆子,一双纤细玉指活像是涂了赤色胭脂一般。 看向桌案角被揉成一团的病状,本就不愉的薄唇轻咧,嗤笑一声:“失阳之症,哼。” 悬壶济世什么的,姬颜自认为没这么高尚,医者仁心,也不过是俗人对医者的过高谬赞罢了。 她治病有个原则:冬春勿扰,夏秋随心,异病可治,小病莫问。 说来可笑,当有人问其缘由时,我们的姬大夫只是冷冷斜暼他一眼道:“怕冷,嫌麻烦。” 听此任性一言,来人无话可说。 怎料唯一的一次破戒遇到这泼妇,这般气运真是连天上神佛见了都得烧香去去晦气。 要不是看此人病状时被“失阳”两字吸引,放在平时姬颜是万万不会打破自己的原则,冒着初春的寒意下山,谁知竟然只是小小癔症,气得姬颜丢下病人转身就走。 回想刚才事态,那妇人见她要走,扯着怒脸,黢黑的脸上泛着脂粉的白像极了索命的黑无常,滋着一口黄牙咒骂道:“癔症怎么了,要不是有人说你治病不要钱,谁敢让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治病啊。” 姬颜冷冷道:“不怎么,就是不治而已,此等幼疾不配我施针。” 癔症并非乃大疾,也实属常见,得病之人只需用之以生赭石,甘松,生龙骨煎水服用,几刻后再针刺内关即可,再医术欠佳的大夫都能治,会找上她想必是不愿花那几分银钱,或是从哪听到她在给乞丐治病时从不收取钱财的传闻吧。 妇人拉着脸拿起桌上的茶盏朝姬颜丢掷:“啊......看我不打死你。” 始料未及,姬颜故作老成的冷脸扭曲了几下,脚步不自觉移了几寸,几步之外的木离见状急忙上前,拔剑侧扫,一放一收,青白茶杯落地的脆响吓得撒泼的那人狗爬似跌在地上。 不欲再纠缠,姬颜转身就走,那人还想站起追上去,木离横眉看向她,举剑往前。吓得她连忙又往后爬了几步。 身子消停了,嘴却没把上门儿。 “女子学医,真是有丢脸面的,在男人身上摸来摸去,不知羞耻......” “长成这样不就是想勾引男人,真是为女子蒙羞。” “唾......,不要脸。” “......” 女子为何不能学医,想学便学,怎的就偏要顺着那世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