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长舒,我讨厌你。”她喃喃道。 虽不知她究竟梦到了什么,总归没说什么好话。 可他的面色仍即刻由阴转晴,方才眸中汹涌着的病态与疯狂悉数褪去。 只消她轻唤一声他的名字,他便颇为知足了。 起码,他已走入了她的梦境。 他自我安慰道。 若是三年,不足以让她忘记少时的心动,那就用五年、十年、甚至永远。 他总能占据她的心。 想通了这些,旋即,他和衣躺在她身侧,将她圈进了怀里。 他垂头看,怀中的温软是无比真实的存在,仰头却只见层叠的帷帐,宛如一片暗色的深渊。 才仅仅到了第五年,他便知道,他错了。 他以为,他与她,自那个冬日的伞下伊始,凭借他的样貌性情与才华,加上长久的相伴,他终会替代了晏淮序,装进她的心。 可又是一日以教习为名的欢愉后,他将那双足铃亲自系在她足踝之后,她眼中迸现出那遮不住的惊喜,却再次深深刺痛了他。 没错。 他出于私心,将那支银铃步摇拆成了碎片,却又偏偏留下其中的小铃铛,打成了一双足铃,像是在对她的无言提醒—— 她已自戴钗的世家小姐,沦落成如今带着足铃的舞乐伶人,与如今贵为太子殿下的晏淮序,早已是一双陌路人。 同他晏长舒在一起的光阴,才是最真实的未来。 可她显然不在意,那自步摇到足铃所隐含的巨大身份差异。 她那时的喜悦,是发自心底的。 因为她所珍视的,又再次回到了她身边。 只是换了个形态而已。 那些清脆悦耳的小铃铛,仍是阿序亲自雕琢给她的,世间独一份,从未曾变过。 晏长舒凝着眼前明艳动人的姑娘,一股名为妒忌的情绪迅速缠绕上他的心头。 这妒忌宛若一条蛇,一口吞下他的五脏六腑,再钻入他的血管之中,游走遍全身,锥心刺骨。 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尝到了,无论怎样他努力,也抓不到她一分一毫的挫败感。 明明他待她这样好,她为何不愿回头看他一眼? 明明他与她之间……什么都发生了,她为何待自己毫不在意? 明明她的贞洁已属于他,可她为何还在念着别的男人? 自问三句,让这挫败中夹杂着酸涩,自厌,愤恨和失望,令晏长舒觉得,他再一次被抛弃了。 他的父亲因着晏长曜,将他弃如敝履。 他的兄长因着皇权,对他的苦难视而不见。 他心中唯一的温暖,在一次又一次与他的温存之间,却始终念着旁人。 他的一生,当真像个笑话。 “喜欢吗?”可他面上仍是盈着浅浅的笑。 她怔了一瞬,敛去了眼中的欢欣,取而代之的,是未达眼底的笑意:“王爷所赠,怎会不喜欢。” 相处数年,他又一向心思缜密,她那点小心思,断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可他愿意陪她演一出又一出折子戏。 “那就好。”他舒展了眉眼。 他在她面前,就好似寻常情人之间,男子送了心爱姑娘一件极为珍重的赠礼,讨了姑娘芳心。 可他自己知道,他的语气虽然依旧平和,但话下隐藏的不可视于人前的阴诡,正在迅速流动,甚至呼之欲出。 这一日,晏长舒送走来云景别院密会的大臣之后,虽仍容止端庄地坐在案前,却是神色恹恹。 正出神时,元献来报: “王爷,姜姬已败露。今晨,尸首已自宫城西门处被秘密抬走了。这是我们的人……失败的第六回。咱们……接下来该如何?” 元献自幼便是他的伴读,如今更是他的心腹,正一脸忧色地同他讲,这已重复六次的坏消息。 姜姬?她是谁? 晏长舒回过神来,眼中划过一丝茫然。 他记不得她的姓名,也记不得她的样貌,唯一知晓的是,她是他送入后宫当细作的第六个女子。 也是第六具被晏长曜丢出宫来的尸体。 可斗争难免伴随着牺牲,这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他把玩着手中的鼠须笔,沉吟道: “给她家中分些银子,以示抚恤吧。” “早已按往日的流程分发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