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柳烟浔只能困在这屋中,依靠流食与汤药吊着命。每日透过轩窗外的黑白明灭,方才知晓昼夜更替。 晏长舒确实细致入微,每日悉心照料不说,还时常与她讲些趣事解闷。虽都是在自说自话,可每每见她认真听着,便已是很满足。 日子一天天流逝,她逐渐可以被他扶着小范围地活动。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他把她抱至梳妆台前,日光照进轩窗,暖暖地笼在她身上,让她嗅到一丝初夏将至的气息。 可她望着铜镜中陌生的自己,心头却有着说不出的抗拒。 她还是喜欢自己从前的样子。 他对着铜镜,一缕一缕梳理着她的青丝,抬眼便见镜中的少女微蹙着眉心,忙焦急问道:“怎么了?可是扯疼你了?” “不......不喜欢。” 自她口中发出的声音好似水遮雾绕,隐隐约约流露着媚意。 她......能开口说话了? 听见这本不属于自己的音色,她一时有些怔愣。 “怎么会不喜欢?” 晏长舒眸中划过一丝愕然,扶着她的肩头,与她一同望进铜镜中,夸赞道, “你瞧,乌云叠鬓,娇柔柳腰,任谁瞧见了,都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阿浔,你如今真的极美,宛若海棠醉日,夜昙入月。” 听见他穷尽赞美之词,她神思出窍一般,审视着镜中那人,往他说得话上想: 若是她从前在街上见到了这样的姐姐,定也是要多看上几眼的。 想来,是她这些时日情绪不高,才会自觉生厌吧。 “对不起。”她险些辜负他的好意,于是轻轻道。 他冲她温雅一笑,垂首继续梳着她的青丝,低声道:“其实,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阿浔。” 他的语气中包着浓浓的失落,又透出一丝艳羡。 “什么?” “阿浔素来能直言自己的喜好,从前在家中,定是受万般宠爱,父母兄弟恨不得把世间的好东西都捧至你面前吧?” 她想起从前,心好似被人重重一揉,一股酸意即刻迫上了眼眶。 “嗯。” “我就不可以。”他哂笑道,“从小到大,我都被父亲管束着,什么可以,什么不能。一旦我说了我不喜欢,便会被家人以‘这都是为我好’之名,给搪塞过去,久而久之,便习惯憋着了。” “可你......善音律......” 她但凡说长点的句子,仍是有些不顺口,只得断断续续道。 晏长舒耐心等她说完,无奈一笑: “是啊,那是因父亲曾言,琴音可陶冶心智,实君子所习。所以,唯独在音律一项上,从未驳斥过我。后来......哥哥在朝中屡屡高升,原本对习武嗤之以鼻的父亲,反倒嫌我无用,不能为晏氏光宗耀祖。而后,开始迫我习武。” “可他们早忘记了,我幼时与邻家孩童用木剑比划玩闹,母亲一手将它夺去,还带我回府中,跪了三日祠堂。只说我......贪玩,不知潜心读书。” 他的眸中浮上一层浅浅的哀伤。 “为何......不曾......听你.......抚琴......” 她凝视着镜中的晏长舒。 “因为啊,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恨透了弹琴,也恨透了......我的哥哥。” 他恨他? 这才是他要救她的缘故吗? 她直了直身子,打算听他的后话。 “方才我也同你讲了,我幼时所受的苦。其实这些,大多数的稚子都与我一般无二,我也渐渐习惯了。可有一日......” 他放下了手中的梳子。 “有一日,父亲带回来了一个人。他让他在祠堂认祖归宗,他一动未动。一贯严厉的父亲却并未发怒,反倒陪笑着,让我唤他兄长。” 说到这儿,他眼中掠过一丝妒火。 “凭什么他一回来,便夺走了我的父亲?爹他待我从来都没有这般和颜悦色!连娘也礼貌客气,嘘寒问暖,全家上下都捧着他,从此再也无人在意我。” “只是这些,也就罢了。最可恨的是,他却从未将我们放在眼中。那时我不过十三四,虽心中有妒,但仍是试图与我这个哥哥亲近亲近,可我每每与他搭话,他却从来都对我视而不见。后来,他的官职越来越高,甚至越过了父亲,他便更目中无人。” “他这般性情,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