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得很是认真,一双眼睛望进他的眼底,窥到他一瞬而逝的无措。 然而,他并不知道她的心思,还以为她是因李贵嫔之事念及自身,一时有些头痛。 他该回答什么? 骗她自己其实是对她一见钟情,情根深种? 可他将她带回宫中,初时仅因她有红颜祸水之貌,洞察人心之能。 只是数日相处下来,他也有些不明白,他的心是否还如最初那般。 他难得生出了一丝想逃的念头,迫于颜面,却只得站在此处,左右为难。 许久,定声回道:“朕是帝王。” 言下之意是,她也该有些分寸,别让他下不来台。 可惜他未等来她的回音。 回首看去,见她倚着靠枕睡得迷迷糊糊,便又折返至床前,帮着她躺好,轻轻扯过被子,替她掖好被角。 待做完这一切,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出去。 仿佛再望一眼,便就走不脱了。 她偷偷从被边上睁开一双眼睛,盯着已严丝合缝关上的房门,若有所思。 有时觉得他无时无刻不透着算计,有时却又觉得,他待自己,比之旁人,总是多了些真挚。 她将这些虚无缥缈的想法甩出脑袋,阖眼睡了过去。 月悬中空,他刚踏出殿门,便见李砚泽早已候在一旁,张了张口,遂又敛了声,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晏长曜瞥他一眼:“想说什么便说吧,端出一副扭捏姿态给谁看。” 李砚泽略收了收上扬的唇角,正色道:“陛下不觉得您近日待这位新主分外不同吗?” “你想说什么?”他冷声道,“说朕最近沉溺情爱之事?你跟了朕这么些年,还不知朕不会轻易将情感付诸他人吗?有了情,便给了旁人操纵你的机会。” 李砚泽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所言甚是。那陛下今夜来惊鸿殿是......” “瞧瞧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他闻言一愣:“此言怎讲?” “凭你对她的调查和了解,今日之事,你难道不觉蹊跷吗?” 晏长曜轻笑道,眸色转深,像是探询,又更像是思索。 “您是说......美人落水之事?” “即便朕未告知她那是惊华公主,但凭她在人堆中混迹多年的本事,保全自身不难,她为何要故意激怒她,让自己落水呢?” “许是美人不喜公主针对,顺便借陛下之手惩戒她。” “哈。”晏长曜轻笑一声,“若是如此,朕也不必亲自来看她了。” “那是为何?” “惊华被她母妃宠坏了,平日娇纵跋扈。今日春宴,皇亲及重臣命妇皆在受邀之列。她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不如说,是在提醒所有人,李氏与张氏曾经的关系。” 晏长曜幽幽道。 “朕本想寻个由头,左迁李旻,由她这么一闹,张尧事刚出,若再动他,必会惹朝中诸位前朝之臣惶恐,即便没有异心,也难免惊惧,不利国事。” “可美人她何必如此行事?” “你问的,也是朕想知道的。难道真的是仅凭对不相干之人的一丝怜惜,便能让她不顾自身安危,设计去救?” 晏长曜摩梭着自己的指节,轻声道。 “陛下,别忘了,美人身世飘零,许是见李贵嫔性情,不愿她同张美人一般,平白受前朝之事牵连。” “她若真这般心善,那日便也不会眼瞧着张尧毙命,还愿随朕回宫了。”他冷笑一声。 “那陛下的意思是?” “李旻此人,朕是一定要动的。不过,朕打算给她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他行在李砚泽前方,悠悠道:“届时是死或贬,由她给朕一个满意的对策。否则......呵。” 他话未说完,摇了摇头,只凉凉笑了一声。 这几日她卧病在床,难得清静。 除却晏长曜时常来探望她,各类名贵补药不断送进来,维持着“红颜祸水”的戏码外,便是各宫见风使舵送来的慰问礼,大多是些首饰和摆件。 特别些的,也只有东宫送来由她解闷的斗拱(1),与怡王送来的芙蓉鸟。 柳烟浔刚将关在金丝圆笼中啼鸣的鸟儿挂在廊下,拢了拢披风,便听拨雪在一旁赞道: “美人,这鸟儿长得可真漂亮,叫声也悦耳,通体黄白,当真是可爱极了,在它们雀鸟里,也该是和美人一般的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