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俞和焦俞蹲在树桠上打牙磕。黛瓦白墙上绿荫蔽日,将两人遮的严严实实。 环俞不理解的说道:“我搞不懂大公子到底想干什么。陇东粮仓十室九空这谁都知道。他如果想看仓廒里是不是有粮食,你我分头,一-夜时间就能将各个仓库摸清。他若是想查账,让上面下道旨整个陇东的账任他盘。何至于要跟着尹丰身边两个不入流的师爷。” 每每这时,焦俞就觉得环俞单纯的让人笑,他抽着肚子。强忍着说:“若是这么简单。太子还派大公子来做什么。他难道不知道章家对这个独苗远走西北满腹怨气?周流山都联系你我多少次了,让我们势必把大公子保护好。” 环俞不解,“什么意思?” 焦俞表情从嬉笑变成正经,冷笑着说:“军需调度是齐夏光的事。这件事和大公子有关,也和大公子无关。魏周开战,中州王军马势必要动。可河南有多少兵?西北有多少兵?” 打仗,解决粮食重要。解决人更重要。 陶家若是要动将,陇东兵所人马有异。陶家必要损名将。陶家要是兵将齐动,势必是损兵又折将。 “大公子来陇东一半是为太子考虑,另一半就是为了陶家了……”焦俞戛然而止,挠着头说:“不过你让我给你说清楚大公子究竟想干什么,我也猜不透。” 环俞有些泄气。连焦俞都不懂的话,他更窥不出什么来了。 一时间两个大杀星都垂头丧气的蹲在同一根树枝,像被人踢了一脚的大狗。 官衙门里,章景同耐心的等着。里间里时不时传来的视线并不影响他的气定神闲。他随手泛起一旁书架上崭新的华亭县志。主编赫然写着华亭县县令尹丰。 不过章景同笑了笑就跳过了,目光直接落到后面的副主编成绰身上。 地方县志多奇趣巧闻。也有多以吹嘘时年县令功绩的。然而这份挂着尹丰名号的县志。里面却没有多少吹嘘尹丰功绩的。 反而记满了华亭县的俚俗风情,地方山治。活脱脱像本游册和怪志小说。甚至有几篇还是尹丰亲自捉笔的。 老实说,尹丰骈词华丽,字句珠玑,颇有些真才实学。不亏是科官出身。 不过他的笔锋跟他好赌的行貌,数房姨太太看起来有些不搭。 尹丰似乎还非常喜欢写诗。游记中信手拈来就是几笔,洋洋洒洒可见其功底得意。跃出纸面的淡然山水之意,和尹丰汲汲钻营左右横跳的墙头草行径更是违和。 可见这诗品并不等于人品。 一个写诗写的好的官,并不代表他是好人,亦不能成为好官。 等了三刻钟,孟德春和杜卫良二人终于出来了。孟德春儒雅正气像个教书的老先生,他对章询点点头说:“既然你执意。那你就跟着我吧。” 孟德春又警告道:“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好老师。只会做些杂事罢了。杜师爷愿意收你当学幕,你在我这里只能做助手。做些户籍登记之类的简单小事。一个月一千八百文,不管食宿。如何?” 这是孟德春最后给章询的机会了。 章景同犹豫片刻,还是道:“我愿跟着孟先生。” 章询真诚的样子让孟德春都触动了。 远远听着自家大公子装模作样的环俞却险些从树上摔下来。焦俞则更敏锐的听出了章景同微微上扬起的隐晦情绪。他张大嘴巴说:“我知道了,大公子一开始就想去查录户籍。” 一语破的! 此后连着十天,章景同每日都按时点卯来衙门报到。还日日为孟德春斟一杯泡好的茶。非常殷勤狗腿。 章景同还把书架上所有的库存旧档的灰尘都清扫了一遍。按照地址名录将华亭县地方的户籍都另列了一遍,日日到孟德春面前邀功。 搞得孟德春非常无奈,对杜卫良‘抱怨’说:“就没见过比他更殷勤的!”又乖巧又好学。虽然殷勤,还擅自动了陈年的户籍名录。可却守规矩的从不碰近日政事。只拿旧录练手。 孟德春骂也不好骂。左右章询又没干什么逾越的事。——只是太过献殷勤罢了。 可章询偏偏是个拍马屁也很有分寸的人。 又过了几日,孟德春于心不忍了。对杜卫良说:“章询送来的抄报我看过了。他是真的有在认真做。倒也不全是为了奉承人。他把这十年来华亭县人口流动和地亩收成变化做了个账给我。写的一目了然,清清楚楚的。简直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一副我很努力,我很珍惜做事。求他给个机会的样子。 小小少年,有韧性有毅力。虽出身浙江桐庐那样的科举大省,也冠了个章家大姓。 奈何庶出五服之外,在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