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09月08日是流萤刑满释放的日子,她和往常一样在管教规定的起床时间前,就已将被子整整齐齐叠好坐在床沿。 这个屋子里加上流萤共住了六个人,其余几个床位的主人轮换了好几波,只有她雷打不动成了这个屋里资历最老的人。 “老”这个字有点深奥。 流萤不免折着手指算了算,她今年应该28岁了吧,不知不觉就已经在这里住了5年。 五年呐…… “0525,出来。”管教象征性地敲了一下门。 门本来也是开着的,敲门只是催起床的信号。 其他床的室友接二连三爬起身,训练有素地穿好囚服,叠好被子,排好队。 流萤破天荒得反应迟钝了一秒。她慢悠悠地从后绕过队伍,走到管教面前。 管教盯着微垂着头的流萤,严肃的脸上显露出一丝惊讶,见多了刑满释放人员的喜悦,这么平静倒是头一次遇到。 不过,0525一直都是这么安静的,为她的工作提供了不少便利,她不用费心去管流萤,因为流萤很听话,甚至听话地过了头。 她语重心长地告诫流萤,像个知心的大姐姐:“出去了就重新开始,以后别再冲动了。” “谢谢。” 流萤意外地抬头看了一眼平常不苟言笑的管教,笑着回了一声。 管教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带她出去。 脚下的路曾经是刚入狱的流萤做梦都想踏上的归途。 后来,她在里面待习惯了,就没有做梦了。 因为她知道梦是个奢侈的东西,她不配。 小时候算命先生说她天生贫贱,人生充满无数坎坷,让她坦然接受,顺应天意,才能平稳度过一生。 23岁的流萤不信命,拼命逃离贫穷落后的家乡,来到人人都梦想踏入的大都市。 而28岁的她信了,她想,她该回家了。 流萤的家乡在祖国的边陲小镇,那里气候炎热、常年干旱、泥土漫天,记忆中只有斑驳的土墙和皲裂的大地。 小镇人口不多,女生更少。她早早地就被大伯指给隔壁家一个大她8岁的男人,说等她18岁了就嫁过去。 她抵死不从,跳了四次河。18岁后每年一次,直到23岁逃出村。 流萤站在村口,看着高高伫立的门头牌匾,恍如隔世,但牌匾上的字她恰好认识——流家村。 身旁走过不少人,目光悉数落到这个陌生的背影。 流萤仰着脖子,和庄严的村牌匾遥遥对立。阳光透过雕花的缝隙打在她脸上,清晰地能数清她脸上的绒毛。 背后议论声起,讨论她是谁的声音稀稀落落地汇入她耳里。 她是谁? 流萤低头琢磨了半刻。 她是无父无母的流萤,是那个拼命想要逃婚的流萤,当然也是此刻无家可归的流萤。 流萤离开了。 她漫无目的地买了一张最快出发的火车票,取票的时候才发现目的地是海市——那个她曾经极度向往的城市。 也是她曾经犯过罪的城市。 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流萤心里谈不上有多悸动,左不过苟活着,在哪不是一样? 她摸了摸兜里的两千块钱,警惕地看着火车上同车厢的乘客。这钱是她在牢里编竹篮攒的,虽然不多,但勉强能撑一段日子。 乘客们各自端坐着,或塞着耳机看窗外,或闭眼靠在座椅上睡觉。 她提着的心稍稍落地。 摸钱是无意识的机械动作,是她在牢里反复演绎过万遍的自我防御本能。 如果当年她能更谨慎些,是不是就不会被骗,是不是就不会遇见那个人…… 温柔的到站提醒打断了她的怅然,流萤用指尖抿了抿眼角,埋下头去。 * 海市是集经济、金融、科技、贸易、文化为一体的国际大都市。它是有钱人的销金窟,穷苦人的海市蜃楼。 流萤找不到工作。 有前科、没文化,让她在海市廉价劳动力市场上渺小地宛如沙漠中的尘砾。 傍晚,她缩在一家其貌不扬的餐馆角落,捧着馒头小心翼翼地啃着,生怕馒头碎屑落到地上。 这是她到海市的第七天。 即使住在最廉价的招待所,也已经花了326块钱了。 餐馆老板生意惨淡,倒也没有撵她。流萤感恩老板的良善,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