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是怅然若失目视她的离开,还是放下自尊竭力挽留? 前一种是他性格使然,后一种是他情感所致。 两者冲撞掀起的巨大波涛让他头脑一片空白,手掌捂住的那片胸膛像是被滚针碾过一般,绵绵密密的痛觉,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 上一次她离开时,他守着那扇不会亮起的灯直至天亮,亲眼见证了日光的堆砌,放明的天际。 天亮了,他却被关进了黑夜里。无声无息,只有空泛的白噪音将他包围,滋滋作响却又捕捉不到任何,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薛楹比他果断,也比他理智。那时他甚至想,或许她去往其他地方会比现在过得更好,她的性格可以和很多人相处融洽,她的聪慧让她可以近乎完美地达成她制定的目标,更遑论她的长相身材,谈吐气质这些外在条件。 即便这些认知在他脑中一遍遍过滤,他却依然卑劣地放不下,他想去看看她,倘若只是看着她幸福也好。可是那些阴暗的想法在他心底横行,若是薛楹过得不好,是不是上天赐给他的机会,修正那些错误的机会。 然而在好与不好之后,还有一个过渡空间。薛楹在非洲过得谈不上好,但也谈不上不好。 上天好像没给他一个理直气壮去挽回的机会,但他依然毫不犹豫地想要抓住。 爱让人胆怯,也让人勇敢。 他想要重拾那段破碎的感情,但薛楹却告诉了他一个道理——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他收到了他的报应,万针穿肠,痛彻心扉。 活该。 一边是针扎的疼痛,一边是忍不住的靠近。在非洲这段日子里,越是靠近,他的理智在在不断膨胀的情感中越是薄弱。 再次直面自己的内心,什么只要看她过得好他就好,什么看着她重新获得幸福,什么只要为她好他愿意退出,都是假的。如果可以,他愿意做她的骑士,守护着她的城池,但前提是没有王子出现。 再次亲眼看她离开? 看她远离自己,去到不知什么地方? 见她放弃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遇到更适合她的男人? 怎么可能? 江霁晗咬牙,怎么可能? 窗下的乔纳森还在追问,方才的窃喜在薛楹的冷漠下渐渐褪去,无视她越发冷淡的脸色,“薛楹,你是真的要离开,还是只是说给他听的?” 乔纳森知道自己的心理有些卑劣,已经超出他正常的行为范畴,但他还是想要个明白,即便自己早已经被踢出对决。 薛楹被他追问得有些烦,明明随口几句话,乔纳森却抓住不放。她也同样处在混乱之中,为江霁晗的神不守舍,也为自己的虚情假意。 “薛楹?”乔纳森追问,“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如果你没想好的话,或许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南极看看。” 薛楹从混乱中回神,直接了当地回答:“往后的事情还不清楚,但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离开这里,应该也不会去南极的。” 她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向往,也只会为她在乎的人改变自己的规划。 虽然薛楹至今还理不清她和江霁晗之间那团乱杂的线团,但她知道她不能给乔纳森一丝一毫错误的暗示。多说多错,她斟酌着自己每一句说辞,担心其中带着扰乱他思想的表达。他要去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薛楹不能做阻碍他的绊脚石。 “啊?”乔纳森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不禁失落,“那我们岂不是不会再见面了。” 薛楹扣上外套的帽子,挡住自己的脸,“我们这里不是每天都在离别吗?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乔纳森失神,即便每天都在离别,却依然不想与自己在意的人离别。 薛楹抬头看向碧蓝如洗的天空,“安啦。”她声音清甜,“万溪归海,我们总会相遇。” 乔纳森苦笑一声,即便是归海的河流依然走着各自不同的水道,而跨越洲际的他们再见一面就更难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在离别前做些什么。 哪怕只能在薛楹的记忆里留下一点深刻的印象也好。 江霁晗脸色沉着,望着她在层层枝叶中朦胧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也越来越沉。 他终究还是没有把那株绿草移植,杯子倒出细流清水,滴在绿叶枝芽,水珠溢彩。 既然已经在这个地方,那也只能继续抓住不多的养分继续挣扎。 为数不多的希望。